蔺英进得亭中,一甩袖子在石桌旁坐下,愠怒道:“这亲我看不成也罢!”
“兄弟悄声,”秦潼咋舌道,“这话若教有心人听去,你我自不必说,便是伯父亦难自处。”
蔺英愤愤难当,一拍桌子道:“我还说错了不成?他靳家高门大户,我蔺英高攀不上!”
秦潼心中猜测是靳家小辈故意拿言语挤兑蔺英,他又是个炮仗一般的性子,一点就炸。当时碍于客人众多不好发作,此刻只怕已是气得发昏。她便哄道:“休听那些嘴碎的人瞎说,若真是门不当户不对,靳家又岂能应下这门亲事?应下了还来说三道四,他靳家的家教也就如此了。兄弟你若是往心上去,岂非落了下乘,还正中那些人的下怀。”
“他们在那看我笑话,到不许我说几句了?难道这不是我家,我还需看他们脸色不成!”蔺英犹自恼火,却是气他父亲管束他。
秦潼心下叹气,也只能顺着他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兄弟你何须看他们脸色?只是今日大喜之日,切莫发火气坏身子,吃人耻笑。”
蔺英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秦潼正想接着劝说,便听他沉沉地开口道:“我打算离开家中,独个儿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不在此地受这番鸟气了。”
☆、第七回 流水无情
秦潼听了蔺英这句话,半晌都张不开口。蔺英却抬起头来扫了秦潼一眼,朝苦茶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我与你家公子有话要说。”
秦潼忙朝苦茶使个眼色,见他老实下去了,方才对蔺英道:“英华兄切莫如此说,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若是闯荡江湖去了,不说伯父一人在家如何担忧心焦,便是你那新妇也要牵肠挂肚呢。”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蔺英冷笑一声,“他们何尝关心过我的死活?”
秦潼知道蔺英大概真是气得发狠,不然必不致说出这等没头脑的话来。她搜肠刮肚想讲几句来消了蔺英的火气,却委实不知从何说起。
蔺英也不愿听秦潼讲道理,率然道:“我意已决,不过是同云盛你知会一声。将来家父问起,兄弟也好代我转达心意。”
“你难道都不打算同伯父招呼一声?”秦潼瞪起眼睛,“那小弟可得拦着你。新婚之日你这个新郎官若是跑了,石州城非被你父亲翻个底朝天不可。”
蔺英脸色阴沉道:“那我便留书一封,不会累带你。”
“英华兄,三思啊。”秦潼心中哭笑不得,也委实发愁,生怕这个莽撞的家伙当真打定主意离开石州去闯那劳什子的江湖。
蔺英却舒展眉眼,脸上阴霾一扫而光,他思忖道:“北上不过是草原、沙漠,听说江南风光正好,我打算一路南下,好好赏玩一番。”
秦潼听得心中有气,曲起手指敲敲石桌道:“莫忘了你家中老父和新婚娇妻,这般不管不顾走了,烂摊子丢与谁管?”
“若不为此无益之事,何以消遣有涯之生?”蔺英打定了主意,道,“云盛,你我莫逆之交,兄弟才同你讲这些知心话。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畏手畏脚,因着那些规矩约束便舍了胸中抱负?”
秦潼长叹一声摇头道:“你这一番狂言何尝不是气话?不过是因为伯父管你太严,心中不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