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间,颜秉君跟着颜秉初一块回屋吃中饭,看了信,一张瘦的都没多少肉的小脸才放松下来。
他有些奇怪地道:“为什么没提到大伯母?我怎么和诚哥儿说?”
颜秉初这才惊觉,徐氏只寥寥几笔说了祖母和她都挺好,其余都是在问他们好不好,又叮嘱了一大堆吃饭好好吃,衣服要穿暖之类。
颜秉初拿着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她指着信中“一切均安”四个字,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是母亲急了,只一笔带过而已?”
颜秉君点点头,“嗯”了一声。
姐弟俩沉默着吃完了饭。
封城的第九天。
其实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学里也没有谁谁染上疫病,可就是这样,也有一种沉闷的气氛弥漫在州学里。
打发走一直忧心忡忡的缀幽,颜秉初睡在床上,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窗户那瞄去。
一夜没有人来。
第二夜还是没有人来。
白日里,颜秉初顶着个熊猫眼,竟然在课堂上睡着了这可是石破天荒第一遭。
第三天晚上,颜秉初就气鼓鼓地早早上了床,背对着窗户躺在床上,暗自嘀咕:“你来了,我也看不见你就让你在窗户外头站一夜去”
也是太困了的缘故,不多时颜秉初就沉沉睡去。
脸颊恬静而祥和,有一半埋在软枕里,黑软的头发散在枕头上。
谢诩蹲在床前,伸出手虚空着慢慢沿着她浓密的眼睫,挺翘的鼻子,在她柔软的嘴唇边停了停。
都能感觉到她细小的呼吸。
真是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就这样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然后就起身,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夜好眠。
翌日,颜秉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房间。
没有人,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就有些泄气,沮丧地看向窗户。
昨晚她虽说赌气不看窗子,可是之前她装着睡着了,在缀幽走后,特意又下床偷偷将窗子的插销拔了。
现在看来,他昨夜还是没有来。
她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骗子,起身掀开被穿鞋时又瞥了眼窗户,猛然间发现不对,窗扇紧紧地合上了可是昨天她明明留了fèng的。
颜秉初急急忙忙跑到窗前,连插销都好好地压在闩内
难道是缀幽在她睡熟后又进屋重新关了窗?
颜秉初急忙打开窗户,窗外什么人也没有。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缀幽推开门,看到颜秉初站在窗前,吃了一惊,“怎么衣服都没穿好,就往窗边站?”说着,将热水壶放在桌上,走到她身边,将窗户关上,拉着她到桌边坐下。
颜秉初仔细打量着缀幽神色。
没瞧出什么端倪,她端着蜜水,轻轻地放在颜秉初面前,就提着热水走到屋角的脸盆架边,将水到入盆中。
一句唠叨的话都没有。
缀幽却没有留意颜秉初的心思,伺候她漱洗了,吃了早饭。
“你昨夜里,又来看窗户了么?”颜秉初终于忍不住道。
缀幽诧异:“没有啊?怎么了?”
颜秉初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
那就是他关的原来昨夜他来了
缀幽狐疑地看着前两天还有些闷闷的自家姑娘突然变得开心起来,笑吟吟地上课去了。
缀幽拎着食盒,进了屋,一眼就看见许久未露笑颜的颜秉君正满面笑容地同颜秉初唧唧咕咕地讲话。
“三爷在说什么?看着倒高兴。”缀幽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
颜秉初就笑眯眯地告诉给她听,“……学正说钱塘的瘟疫并不是很严重,发现得早,就那么几个得了病,竟然一个人都没死”
缀幽惊讶道:“真的”旋即又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想必不久就可以回临安了”
颜秉初点点头,谢诩上回也说临安的情况也没有多严重。
二月天气乍暖还寒,想必瘟疫爆发的不是很厉害。
晚间散学回来,颜秉初见桌子上压着一封信,奇怪的拈起来一看,落款却是岳雷。
“岳家二爷来过?”
不可能吧,虽说情况好些了,可是城门还没有开啊?
缀幽道:“岳家二爷倒没见着。是州学的门房送来的,说是一个从临安来的药材商捎来的。”
颜秉初放下包,拆开信封,统共就短短几行字,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就愣在原地,似有些不相信般紧紧盯着信纸。
“缀幽缀幽你快来信里说什么?”
缀幽奇怪地接过信,看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姑娘”
听她一声惊呼,颜秉初只觉眼前一黑,心头像是有重物狠狠一撞,顿时身子就晃了晃。
缀幽见状,急忙扶住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脸,口里直唤:“姑娘姑娘”
半晌,颜秉初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道:“把信再给我看看。”
缀幽一脸的惊惶,含着泪将信递给她。
“你将眼泪擦擦,守在门口,三爷来了,通知我一声。”
语调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面色却已经平静下来。
缀幽骤闻这么大一个消息,手足俱软,心里还砰砰跳着,见自家姑娘神色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禁有些担忧。
“我没事,只是要好好想一想。”颜秉初摆摆手,示意她快去。
缀幽无法,只得站起身来,守在门口。
颜秉初慢慢摩挲着信纸。
“……惊闻颜府夫人身染疫病,昨日夜里亡故……”信尾的日子却是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