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恭坊太学院下舍。
头发灰白的老先生端坐在高椅上,捧着一卷《列子》,头也不抬地顾自讲着。
刘圆圆瞥了眼右后方的空位,又溜了眼前堂的先生,便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正埋头苦记的颜秉初。
见颜秉初侧过脸看她,刘圆圆连忙将头凑过去,小声道,“你发现了没?秦恶人已经两日都没有来学里了”
自从刘圆圆从秦媛那里拿回棋谱,一直以“秦恶人”称呼她。
“怎么啦,”颜秉初的目光扫过那个空位,又看了看眉眼微微疑惑的刘圆圆,笑着逗她,“你想她啦?”
“怎么可能,”刘圆圆做惊诧模样,“我怎么会想那个恶人不过,”她努了努嘴,“我比较好奇她为什么不来学里,难道是棋谱丢了,气病了?”
“应该不是吧。”颜秉初提起笔又在书上记了一行字。
“反正,我都要去探听探听。”刘圆圆用手托住下巴,悄声道。
颜秉初看着刘圆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知道她定是不安分地想着如何去探听秦媛未来的原因。
去吧,去吧。
颜秉初低着头,嘴角无声地勾了勾,虽然已经过去两天,可是她的胳膊手腕还是有些酸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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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随着一声呵斥,接着是瓷碗砸在地面上清脆的哐啷声,掀帘进来的王氏急忙转过屏风,看着床帐里缩成一团的身影,心里一痛,转头尖声斥站在一边的丫鬟,“姑娘让你们滚,还簇在这干什么都出去”
新菱急忙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和众人一道退出房间。
“阿媛,不怕,不怕,是娘。”王氏掀开帘子,轻轻地拍着床上将头埋在膝间的秦媛。
秦媛一个激灵,抬起头见是王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水划过肿得老高的脸颊又是一阵痛。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王氏咬牙切齿地恼道,看着女儿肿成猪头的脸,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心里又是痛,又是气,她拉着女儿的手,“放心,娘一定让你爹将打你的那些人揪出来。”
不说还好,王氏这一说,秦媛又想起那晚被兜在麻袋里,不知道有多少拳头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她身上,疼得她想叫救命,可是嘴巴被堵住了,叫不出来。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只有她一人在那里被一群不出声的人揍着,疼得晕过去之前,她以为她要死了。
“好孩子,药怎么能不吃呢?”王氏慢慢安抚地抚着秦媛的头发,“幸好没有破了的地方,定不会留疤,但还是需要好好地吃药,才能好得快一些,是不是?”
秦媛怔怔地点点头。
秦府正堂。
秦桧气得直拍桌子,指着地下跪着的一排人,大声呵骂,“废物,一群废物”一时,又呛了声,连连咳嗽,脖子都咳红了。
“老爷,歇歇气。”一旁的秦管家急忙上前抚着他的背,递上一杯茶。
“回老爷,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自己还是坐在车沿上……老爷开恩啊。”秦建不停地磕着头。
“亏你学过几年功夫”秦桧气得将手中的茶盏就掷了出去,砸在秦建额上,砸出一个口子来,秦建仍似不觉,砰砰地磕着头。
“滚下去”秦桧看得厌烦,一甩袖子。
秦建心中一松,急忙提起下摆就要起身。
“慢着”
屏风后转出一个蛾眉鲜肤的美妇人来,秦建一见,顿时瘫软在地上。
王氏狠狠地剜了坐在堂上的秦桧一眼,对着堂两边立着的小厮道,“统统拖下去,打五十个板子,护不住主子的奴才要来有什么用还有气,就交给人牙子,卖了。”
第一零六章药膏
秦桧见王氏两只眉毛都立着,一副怒极的模样,知道她定是才看过女儿来的,于是亲自倒了一杯水给她,安抚道,“好了,好了,这种事你不用出面,看气得你,别坏了身子。”
王氏砰的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指着他厉声道,“秦会之你莫不是嫌弃阿媛是个女儿家一点事情,查来查去查不出个头绪来你分明是没有上心”
尽管忍了又忍,秦桧的面色也渐渐铁青起来。
一旁的老管家见不好,早带着众人出了屋子,还体贴地带上门。
正骂着痛快的王氏一眼扫见秦桧黑沉沉的脸,立即有眼色地换了方式,急忙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我就是知道……你分明……分明是嫌弃我……没有给你生个儿子。”且哭且诉,断断续续,好不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