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安在爷爷奶奶的溺爱中成长,开朗又嘴甜,他小时候黏人,可姐姐林建宁不和他玩;她只喜欢整天抱着书刷理科习题,一年前拿到了重点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在北京求学。
要说玩儿,林思阳才是林建安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伙伴,可林思阳成了民意中学的老师,林建安突然就很憷,他剩一年就升学,大概是要进民意中学的,他全家,四个人就毕业于民意中学。
陈萍是十年前进京剧团的,她因为家庭事务的庸碌单调而变得沉默,将对京剧的爱藏在心里很久,最后诊断出了中度抑郁症,医生建议她寻找乐趣,陈萍在房间里思虑了一宿,她眼睛明亮了,对林海说:“我要重新去表演,去唱戏,去舞台上。”
于是,这家私营的京剧团聘用了陈萍,她又重新扮上,登台,唱了最拿手的一出《红娘》。
陈萍的心间,有过更大的台子,她总是惋惜道:“要是没有在家带你们姐俩,我说不定已经进了国家京剧院,我成了名角儿。”
林建宁往往不说话,林建安有时候会扯着陈萍的衣襟,说:“那谁当我们妈啊,妈你不要我俩了么?”
“怎么能不要你俩,哎,你俩是我爷爷。”陈萍也往往一秒钟满足于现实,有地儿唱戏,房子足够大了,地段也好,一家人赚钱养家养孩子,老公贴心,儿女双全。
可这下子,京剧团垮了,陈萍像是被抽了筋骨的草,像是脱水飘零的花,她连早饭也不煮了,素颜坐在床尾,低着头哭。
林海说:“哭吧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林建安表面上镇定,他在自己屋坐着,破天荒地从架子上取了本书看,他什么也看不进去,仰起脸望向窗外,天是窗户那样宽的几十寸;密集的雨雾包裹着远近的楼房,灰蒙蒙一片。
清凌凌的眼里含着淡红的血丝,林建安眨了眨适宜上妆的薄眼皮,他往窗外看,脖子上挣出了青筋,他居然就蹙着眉头,慢悠悠地唱了句:“可算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莫要惊动了她。”
穿着件背心的毛头小子,没变声的嗓子细绵绵,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红得更透,那指缝贴着的唇,青葱亮色,像涂了燕支一样。
菜场里也是阴雨天湿漉漉的气味,林思阳拎着两斤生牛肉,正站在卖鱼的摊前,等着妈妈挑鱼。
夏玉兰和摊主聊太极聊菜价聊天气,她要了条活蹦乱跳的鲈鱼,说回去清蒸着吃。
林思阳只负责拎东西,他踩过有些许泥污的菜场地面,鼻腔里全是河鲜的泥腥味,他这才睡醒了一般,开口跟夏玉兰讲了昨天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