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阳问:“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儿了,”白路摆摆头,他伸手把口罩撕扯下来一点点,弯弯嘴角笑了,他说,“法餐可以吗?”
白路声音有点涩,林思阳凑近了看,发现他两边眼睛都通红,大概是昨天的病还没有痊愈。
林思阳说:“吃什么都行。”
白路那时候是十分顽皮的孩子,在整个大院闻名,可此时在车里,他沉默了快十分钟,然后闭上眼睛,将要睡过去。林思阳深呼吸了一下,他知道,这辆车价值不菲。
第四章
深绿色洒金柏的枝叶颤抖,路面上水花密密麻麻地绽开,一辆车拐了弯儿驶出大门,车灯光束捕捉着最结实的雨网。男人走出车库,往小区更深处前行,这是秋季的第一场大雨,雨伞仿佛被那些巨大的水粒包围,砸出洞。
年久的电梯慢速上升着,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宠物尿液的气味,陈云亮轻咳了一声,感觉喉咙里很痒,他心口憋闷着好几种消极的情绪,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不用闭上眼睛,就看得见妻子瘦弱的胳膊,他看得见儿子烂漫的笑脸,也看得见自己颓废的心脏。
带着电流颤音的“叮——”响起,电梯门自动打开,雨伞的水痕从电梯肮脏的地板上延伸出去,陈云亮抖着手拿出了钥匙,他心脏猛地一跳,然后就生疼,他烦躁,可仍旧没选择用酒精麻醉大脑,他开了门。
家里开着盏暗沉的灯,餐桌上放着三盘出锅不久的饺子,冯谧从厨房出来,穿着件黑色围裙,她说:“晨晨睡了,该吃晚饭了。”
“那——好,我叫他去。”陈云亮预备说什么,可又话锋一转,他手指无措地摆动着。
陈晨从小被呵护,性格里免不了些微的敏感脆弱,他正读幼儿园,在学校算得上好动聪慧的小孩子,他一开始有些不善交际,很胆怯和同学老师讲话。
陈云亮抱着因为起床而愤怒的儿子,他今天十分耐心,也没有冷落他或者斥责两句,他来到客厅,说:“哇,这儿是饺子。”
“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猜,可能是工作出问题了。”冯谧拿了醋出来倒,酸冽液体在碗底,小小一洼,她一边做事一边说话。
陈云亮也没想过掩藏,他眼睛有些涩,喉咙处一口气越来越憋闷,甚至弄得呼吸发痛,他沉默着坐了下去,把儿子抱在腿上;铜色的头发蹭着眉梢,脸庞看上去郁闷又冰冷。
他说:“倒闭了。”
冯谧不说话,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状况,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晃荡了一下,冯谧给陈云亮夹了个饺子,吸吸鼻子,说:“先吃饭,再想办法,也不赖你啊,工作总会有的,你舞蹈那么好,饿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