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三院大院,不是如今这样苍老沉闷,它那时候,承载着许多青年和少年的生活梦想,四季里,总能时刻燃烧起灵魂的新火,白路没有悲伤了,记忆像一面墙,正洋洋洒洒掉落着大片的白色,留下一个场景,仍旧是夏天。
阳光是透明且浸泡在水汽里的金黄色,白路坐在树荫下的花坛边上,天空四周没有太多的高楼,因此宽阔又蓝得发亮;午后,汽车鸣笛夹杂着些微人声,散发着隐约的诡异感觉……
白路视线中,是水泥道路,和酷热空气下疲惫低头的花花草草,林思阳被光线刺得眯眼,他几步跑来,肤色微沉的脸上全部是汗,他往下扯着短袖衬衫的领子,蹙起眉毛,说:“我还要去学游泳,下午去。”
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总无法过得闲暇精致,林思阳还没有发育,也算不上高挑或者英俊,他粗鲁地往白路身边一坐,叹着气,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上学呢?”
“你可是优等生,说这些也不怕被揍啊。”白路把冰棍塞进嘴巴里,含混着说。
“本来就不想上学,更不想补习英语,不想学游泳……”
白路歪着脑袋,倾听林思阳的牢骚,他吞下在口中半融化的冰棍,忽然笑着,喊:“程小星!”
女孩子还是不施粉黛的年纪,正徘徊在童年和青春期界线上,一双细腿在短裙下面摇摆交错着,不久便站在了林思阳背后,她把背后卷成一捆的参考书递到林思阳眼前去,道了声:“谢谢。”
林思阳转过身去,他忽然脸颊涨红,仿佛汗里都是颤抖着的慌张颜色,他回答:“没事儿。”
在白路的记忆里,程小星总穿校服戴三道杠,在校大会上满脸威严地讲话,他没把她当做可供探寻和思虑的人;可此刻,当林思阳皱着眉,眼神躲闪,当他因为女生而燃烧起青春期的前几缕火花……白路忽然狠狠吞着带冰棍甜味的口水,可不是顺着食道滑下,而是带着即将凝结的冷意,径直砸进了心脏里。
情窦初开不汹涌也不猛烈,它令人惊慌,但又可有可无,白路在离开时抓紧了林思阳的手腕,他摸索又唾弃着人生第一次的心潮澎湃和醋意横生,眼皮被晒得要烧起来。
林思阳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他悠闲地睁眼,在极短的缓冲之后,意识到暑假已经来临了。
天气仍旧炎热,夏玉兰正把刀戳进翠绿的西瓜里,然后是一声脆响,透明的红色汁水顺着截面往下淌,而昨天才到家的林建安,正趴在餐桌上打手机游戏。
陈萍择着嫩豆角,她说:“建宁不回来了,要去打工。”
“我这儿还有钱,你给她转账三千块吧,让坐飞机回家,多热啊,打什么工……”夏玉兰把西瓜放进盘子里,她念叨。
陈萍自然拗不过林建宁,她也明白家里没人拿她有辙,把豆角放进盆里去,陈萍站起身,笑着说:“妈你别管她,受不了自然就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见她受过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