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酬听若未闻,名濑毫不介意,大多交谈本就是自说自话。他想问富酬离开这么久去哪了,都做了什么,执念放弃了,还是落空了。
“我前些天听德彪西想起你了。你教的舞步我还记得,钢琴曲全忘了。”富酬忽然说,“花多少时间得到的,会以更短的时间失去。失去的想赎回,基本无望。”
是落空了。
名濑对富酬的过往一知半解,得益于大学修习的哲学专业和兴趣修习的心理学,他能从富酬话语的细枝末节分析出问题症结,这比知道实情更深切。
“至少有一半问题无关金钱,几乎所有问题都有关欲望。”
名濑喜欢和富酬交谈,因为富酬为求不谈自己,愿意听他说任何不知所谓的话。
“现在的人,谁不是坐拥一切又十足贫乏。感情上,一面奇货可居,一面廉价贱卖。”
伴着叹息,名濑的手臂从后横过富酬。
“过早的看到广大纷繁的各色世界,过深的接触金钱正义的丑恶社会,也许行动是解开枷锁成长的钥匙,可是没有土壤又没有根的树谈何成长。于是人们误以为物质富有是精神富有,但无论按感情规律还是物理规律,不同的满足永远都无法互相取代。”
“就像一般浅薄的人那样,”富酬手里攥着那封信,“你也试图简单的归类一代人、总结一个时代。”
名濑向来崇尚以感性思考,以理性论述,说不过是总有的事。
“也许你遭遇的问题还有关你心理和童年缺漏。”
“具体说是什么?”
“恋父情节和父爱缺憾。”
“放过弗洛伊德吧。”
富酬重新张开了信,目光恍惚不定的扫过那字字句句。
他从地上衣兜里找出打火机,点燃,纸无声无息地烧成灰烬。
“可惜你没有缺憾。”富酬说,“你生在云端从未落过地,不着边际的思考‘人’,然而对活生生的人漠不关心。你难时担得起风雨,危机过去就沉心风花雪月,你虽不贪得无厌,却助长贪得无厌。”
倏忽之间,富酬厌倦了,对周身无名的一切,就像厌倦一支没完没了的歌,所以他说出了一直以来对名濑的观察所得,无心考虑会不会伤人。
“资本一旦膨胀,注定会碾压普通人,你有时关心,不过由于事不关己,无能为力或者疲于冒险,很快就转移了注意。你这种自认是思想家的精英阶层资本家会平稳度过余生,稳如地底的黄金。”
名濑微微扬起下巴看那坠落在地的纸灰,手臂勒紧他,把他拖向怀里。
“当然前提是你有资本,”富酬随势向后倒去,对着悬在自己上方的那双情绪不是很好的绿色眼睛,“我才在这听你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