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郑信曾说过，拿着爆米花去电影院看电影是十七八的小孩干的事，所以他只有在苏染撒泼打滚各种哀求之后才肯偶尔陪她去一次。
叁十叁岁的郑信陪人看电影去了，怀里还他妈抱着一桶爆米花。
苏染看到了，她很生气。
五分钟前她还在和荆天争论为什么有事没事就跑来打扰她赚钱，五分钟后苏染觉得他来得很是时候。
“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gay，算了，凑活用用吧”，苏染说。
“用你妹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离婚那么潇洒我当你新时代女性代表拿得起放得下呢，这点刺激都受不了？”，荆天不爽。
“谁啊？谁受刺激？谁受不了？输人不输阵，我提的离婚，要找新人也得我先找！”
苏染挽着荆天的胳膊从郑信面前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晚点的时候郑信打电话给她，苏染直接挂了，回了条信息说约会中勿扰。
事后苏染越想越生气，自她离婚之后家里还没敢开始催她二婚，现在她坐不住了。早知道郑信是个招蜂引蝶的，那她也不是昨日黄花啊。
苏染火速下载了时下最火爆的交友软件专找同城的年轻帅哥面基，线上聊得还行。
只不过见面之后就打破幻想了。
年纪小点的想跟她一起做网红赚钱，年纪大点的劝她回归家庭生活，同龄的批判她过于物质，说一个名牌包可以换算成孩子的多少兴趣班学费，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聊半顿饭的，结果是个账单来了就尿遁，谈不成恋爱还要苏染A奶茶钱的。
当然这阵热情过去之后苏染也平静下来了，她觉得空前的空虚，想去环游世界又不能彻底放下工作，苏染在想别人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怎么就那么津津有味，偏偏自己除了赚钱什么也不剩。
有一天她在路边等同事，旁边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一人一杯奶茶在聊天，她们说起对未来的计划都是信心满满。
苏染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在追求什么，高中的时候努力考大学，毕业了努力赚钱，她好像是成功了，比很多同龄人都事业成功一点，但她一点也不开心。
其实苏染对金钱的欲望并不高，她人生最高兴的时刻就是给苏平买房，然后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的努力坚持维持这个小团队的营生，苏染曾经想过，如果她不是从小到大和苏平飙着劲对抗，自己大概也没什么事业心吧？
苏染想要什么呢？她想要爱情。
真挚的深刻的被一个人爱着，只是她这个人。
被郑信伤透了心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连个可以让他吃醋的对象都没有，苏染绝不接受这样的人生，她不要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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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染不喜欢心灵鸡汤，但她也认可人只有自己爱自己才会得到别人的爱，所以她很快调整心态不再自怨自艾，她学着享受生活。把从前那些为了郑信压抑的，妥协的都找回来。
她给自己每周放一天假，什么也不做，随心所欲的生活，想看书就看一天，喜欢花就自己买给自己，想臭美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玩，在外面遇到好玩的男生她也大大方方和别人说笑，如果哪天觉得不尽兴她就不回家睡觉。
她没有再去上网找不靠谱的缘分，她也可以坦诚的和朋友敞开心扉告诉她们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绝对不能沾染。
苏染想，很快，她就会把郑信这个人彻底的遗忘，连同那些被他伤过的破碎的心都会一点点愈合起来。
周六晚上，桃子约她去探店，两人奇怪八卦走到小巷深处，吃到了很美味的煲仔饭。
苏染发微博说自己今天恋爱了。
是的，她愿意的话，就可以把今天的爱都给一份煲仔饭。
吃完饭两人在找了一家酒吧喝了一杯浆果热喝酒，苏染有一点点醉，桃子送她回家。
凌晨一点，苏染家迎来比她醉的更厉害的客人。
26.
郑信是来兴师问罪的，借着酒意，可惜喝得不够多，见了苏染他说不出口了。
好在还可以装醉，好在苏染没有拆穿也没有赶他走。
郑信睡在久违的自己的婚床上，再也不想起来。迷迷糊糊间，有温热的帕子在给他擦拭脸和脖子，郑信没动，等结束的时候他握住了苏染的手，苏染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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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苏染在客厅坐着，一副要出门的打扮，郑信走过去跟她致歉，苏染笑了笑。
她指了指郑信的无名指，说该取下来了，郑信摸了摸戒指，没取。
“你和谁在一起了？”，郑信问。
苏染疑惑的看他一眼，明白了，她说，“煲仔饭”。
郑信没懂，苏染给他解释，她不想在这种事上撒谎，并且苏染最近觉得一味逞强有点累。
郑信松了口气去拉过她的手摸她的指节，苏染突然动气，“你是不是有病？喝了酒就来我这撒酒疯？你把我当什么？之前还对我避之不及，现在又来拉我的手，你精神分裂还是空虚寂寞？”
郑信被骂的半天没回过神，他想了想，嘀咕，“你是在为这个生气？”
苏染没听到。
他大声一点说，“是你说的不爱我，所以我才刻意和你保持距离，怕你反感”。
“那现在呢？保持距离喝醉了半夜来我家？”
郑信看着她，说，“是你心里没我”。
苏染转身去厨房倒水，半天也不出来，郑信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
“郑信，我拜托你现在千万不要来跟我说离婚了才发现你爱我，我不是傻子”。
郑信笑了，他反问，“反正你又不爱我，我爱不爱你，什么时候爱你重要吗？”
苏染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这是她的地盘，苏染把人赶走了。
苏染尽量不让郑信影响自己的心情，但郑信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还开始频繁的约苏染吃饭看电影，苏染很想把他拉黑又觉得这样容易让他得意，索性不理睬。
一周之后，苏染发现郑信搬了回来，大概是租了对面的房子，苏染在小区遇到他的时候简直像活见鬼。
“你该不是租了那个出轨渣男的房吧！不过你们俩气质倒是很贴合”，苏染挑衅。
郑信也不气，捏着她后脖子问，“我出轨了吗？口无遮拦”。
苏染心想精神出轨也是出轨，不过她没说。
“我都能感觉到你在对我翻白眼，有话直说好了，你难道不觉得憋得慌？”，郑信建议。
“要你管！少跟着我，跟踪狂！”
……
苏染被郑信吓得神经衰弱家都不敢回，她四处借宿躲避郑信。
荆天问她是不是在和前夫玩什么情趣游戏，苏染差点吐出来。
“我这个人，绝对不吃回头草谢谢”，苏染说。
**
很快到苏染生日了，荆天特意赶过来和几个朋友给她一起庆祝，桃子要了苏染家的钥匙说要提前去布置，命令苏染不到五点钟不许回家。
时间上苏染完全可以配合，她本来工作也忙，午休的时候郑信来找她，在楼下不肯走，苏染想着他最近的牛皮糖劲还是下午见了。
郑信给她买了礼物。
“本来想买花给你，怕你生气就没买，请你吃饭去好不好？”，郑信问。
“不好，我和同事过，你买的什么多少钱我转你”，苏染说。
郑信敲她脑门儿，“良心呢？”
“谢谢了”，苏染说着就要走。
郑信问她晚上怎么安排，苏染说约会。
“最好是真的，我下午有点事所以不能陪你过生日，过两天给你补上好不好？”
“谁要你补！”，苏染真走了。
郑信上车，却没去驾驶座，司机载着他直接去了医院，他下午要做阑尾炎手术，偷着跑出来的。
**
另一边，苏染家，荆天布置完房间又觉得不好，换去了天台。
四点的时候，桃子奉命去接苏染，两人回来的路上还顺道买了点吃的喝的，车停好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荆天一个人。
“说好的派对呢？就叁个人啊！”，苏染问。
“你急什么？”
“不识好人心”
正批斗呢，突然脚底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就是邻居的喊叫，“地震！”
她们叁个就站在楼梯口，反应过来后荆天拉着两个女孩先往开阔的地方跑去。地震持续时间很短，也没有明显余震，楼上不少住户都下来了在院子里议论。
大家纷纷上网看震源信息，荆天拉着苏染准备去一旁人少一点的地方说话，低头就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郑信的对话框。
这一天，生日最终还是在外面过，晚一点的时候郑信给苏染打了电话，苏染没说几句就挂了。
酒过叁巡各自回家，荆天没喝酒开车送苏染，苏染到家洗了个澡就睡了，刚睡下没多久荆天又来敲门，还钥匙给她，苏染眼睛都睁不开，叮嘱他回去小心就关门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染在业主群看到有住户发图片说昨晚有人在天台放了好多气球。
十点的时候，桃子打电话约她见面，说有话跟她说。
苏染大概猜到了一点，她决定去赴约，走下楼却看到了郑信。
苏染对他是有点生气的，或者说对自己。
她对自己在那种情况下除了父母第一个想起的是他感到生气，她更生气郑信不接她电话回过来的时候只简单问了两句。
可今天见了人她不生气了，郑信脸色惨白，被苏染推了一把疼的汗都下来了。
苏染带他回医院，没有去赴约。
郑信回医院输了液之后握着她的手睡着了，苏染给桃子发微信。
【你要说的我知道，但我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出口的好】。
27.
荆天喜欢苏染这件事给苏染带来的影响很大，主要是心理层面。
她和桃子聊天，桃子问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奇怪吗？”
苏染觉得灵魂都被拷问了。
奇怪吗？奇怪极了。
苏染照着镜子审视自己，她发现自己可以随口说出一万句赞美自我的话，但每一句都言不由衷，她发现自己从内心深处连自己的话都不相信，这样的认知让她害怕。
一个人到底要自卑到什么程度才能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张牙舞爪？
苏染从没这般被扒皮抽筋一样**的暴露过，她想找个洞*藏起来。
荆天要离开了，苏染知道他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做她的朋友了，苏染难过极了，为荆天，也为自己。
“苦着脸做什么？我马上起飞了你少给我触霉头”，荆天说。
“呸呸呸，别胡说！”，苏染着急的说。
荆天突然就笑了，他搂住苏染的肩膀，称兄道弟的姿势。
“朋友，别这么苦哈哈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他说。
“我还能找你玩吗？”，苏染问。
“当然，兄弟是假的吗？”
“这样会不会很白莲花？”，苏染问。
荆天笑了，“你啊，脑袋不大想得倒多，怎么开心怎么来，非把自己摘那么清白谁给你发奖状？”
苏染看着荆天进了安检还没走，回去的路上她收到荆天的微信，他说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没自信，你可是我盖章认证过的美女，骄傲一点也不怕。
苏染突然就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比离婚那会儿还要伤心。
荆天要送佛送到西，回去后还找到郑信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苏染之前喝醉了跟他倾诉的那些不安和别扭荆天全说了。
“她挺喜欢你的，地震那会儿爹妈都不惦记还想着你，如果她这样对我我才不会跟她分手”。
郑信接完电话内心山崩海啸一般，他冲出办公室又回来，如此往返，最终还是拿起了车钥匙。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苏染的想法，原来她把自己当成备胎。
郑信气极了，他生气苏染不问自己，他更气苏染如此看轻他们的婚姻。
他去找苏染，两人坐在苏染的办公室。
郑信不说话，看着她只是笑，苏染不乐意了，让他有事快说没事快走。
郑信直接把辗转要来的乔菲大学时期的照片给她仍在桌上。
“自己好好看，哪里跟你像？”，郑信问。
苏染楞楞地看着照片，大学的乔菲走的是长发飘飘的知性路线，的确和她不像。
这样的解释放在一年前苏染会立刻道歉然后投入郑信的怀抱，但现在她无话可说。
郑信还在步步紧逼。
“你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离婚？”
“染染，你不是一向很自信，天天吵着要离开我找一个更好的，这就是你的自信？一个乔菲就让你跟我离婚？”
苏染克制不住开始发抖，她冷笑道，“是啊，你说得对，我哪有自信？我就是打从心底觉得高攀不起不行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我没有资格？苏染，你就是个猪脑子”，郑信说完就走了，苏染气得把桌上的一个摆件砸了过去，没砸到。
两人的争吵引起了小小的围观，苏染提前下班回家，她脑海里还播放着那张照片，不过想的却是自己的事。
车快开到家的时候苏染调转车头离开，她一路疾驰回家，车速尽量飙到最快。
她要赶回家去问问苏平。
质问苏平为什么要这样教育她。
把她教育成一个毫无自信的孩子，一步步摧毁自己的生活。
她还想问问苏平是否满意？她终于成了苏平嘴里那个不会有大出息的混日子的小孩，那么他满意吗？
他知道自己亲手带大的这个孩子有多糟糕吗？
她之前跟郑信说和他结婚是为了赌气也不全是谎话，至少有两分是因为苏平的瞧不起才让她飞蛾扑火一样奔赴。
结果还是不行，她还是亲手毁了自己的生活。
离婚的原因她不记得有跟任何人说过，她羞于启齿，如何说自己白白做人替身，如何面对旁人反问你怎么这点自信都没有？
中国人总是客气的，夸奖是要拒绝的，苏染小时候受到的夸奖都被苏平回绝了，久而久之她都练成了条件反射，谁的话也不肯信了，最终她连自己都不信了，那她怎么去信任别人？怎么信任郑信会真的爱她？
她每天不厌其烦的问他爱不爱是不是最爱完全是个笑话！
为什么要教导自己的孩子不去信任？这样的小孩如何获得幸福？
苏染要问问他，要好好的问问他。
可是等她趁着夜幕开进了小区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苏平老了，和院子里的叔叔爷爷们站在一起下棋也不显得年轻了，苏染在车里哭了好久，然后下车迎向他。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算了吧，也不能改变什么。
“怎么知道回来了？”，苏平问。
苏染看着他眼角的皱纹，说，“饿了，回家吃饭”。
苏平嗤之以鼻，但嘴角的弧度却是上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