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祁顾还当这一胎是皇子,这贺礼才催得紧,如今倒是也不着急了,只是心里头愤恨难当。母妃殚精竭虑地伺候了几个月,最终竹篮打水,空忙一场,原先这玉坠子也紧催不断,如今恹恹从荷包里抖出来,也是倒吸了一口气:“啧,这样好的玉,哪怕在皇宫都难得一见,难为你了,起来说话吧。”
廖玉林是读书人,自识字了那日就学着执笔书写。每一年的秀才生多如过江之鲫,堪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下场一试便如炼狱一场,三日熬得能揭下一层皮来。再那种逼人崩溃的考场里,他也就是一人一铺一杆笔,连个伺候梳洗的小书童都没有,笔锋写毛躁了就换,生生写废了数十杆。
揭榜那日,廖玉林身中解元,跪谢恩师,直到再入太师府成了门生,右手握起笔杆来还微微抖着。三日秋闱,一举中地,全凭这双细瘦的手,堪比斩千军厮万将,遂而他将右手看得极重。而方才大皇子的靴子仅仅只在指边轻碾了几下,就足以震慑一个读书之人。
右指攥成了拳头,掌心已出了一手冷汗,心有余悸。廖玉林明白,就算今日他这手叫大皇子废掉再也提不起笔来,前程断送也就是一瞬。
“玉是难得的珍品,雕工也甚是精湛,这坠子上雕的又是什么?”翠玉透如碧空,放在掌中,竟连细微的掌纹都能透得清。这样通透的玉种做玉冠或簪子乃为上上品,雕了个玉坠子就有些看不清纹理,依稀看出是个祥兽,爪踏卷滚祥云,团座莲花鼎之上。
“回大殿下,这宝玉上雕琢的祥兽乃是……狻猊。”廖玉林垂着眸子应道,眼下的暗影说不好是羽睫过密还是苦熬多日的痕迹。
“狻猊?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此物?”祁顾将玉坠置于烟雾缭绕的幻境中,白丝样的气笼笼而来,更添了几分神秘。
“正是,此兽名为狻猊。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便是那第五子。狻猊形如吉狮,好腾云驾雾。圣上乃是九龙至尊,真龙天命,苏婕妤腹中怀有一位皇子,寓意甚好,将此玉献上最为合适。”
“狻猊?这寓意倒是正中下怀,只是龙之九子再如何腾云驾雾,终究还未化出龙身,成不了气候。”廖玉林尚且不知苏婕妤生下的是公主,这话到了祁顾耳中就格外讽刺。玉坠雕成的时候正好,只因算错一步,便送不出去了。否则将龙之九子的玉坠送与生下公主的娘娘,岂不是成了宫中的滔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