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打扰我?你可知你的行为非常冒失?》(我只是帮师父找酒库的钥匙……)罗兰隐隐察觉帕西斯的居心,混沌的脑海却无法分析眼前异常的事态。轻轻的笑声响起,直撼他的灵魂,又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酒库的钥匙?他是这么对你说的吗?我懂了,他是用你做替死鬼。》(……什么?)
《人类,你还不明白?他是被我囚禁于此,但只要我一分神,他就能逃出去。本来普通人一碰到我的结界就会粉身碎骨,你因为是半龙体质,才能撑这么久。》冰水渗进心脏,直没至顶。
《你在哭吗,人类?》
(不用……你管。)咬紧牙关,罗兰强忍内心的愤恨和悲伤,抓紧光晕中的神圣器。
《你做什么?》一直无起伏的声线多了一丝名为惊讶的波动。阴郁的笑痕爬上稚气的脸庞:(我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回。落到这个地步是我自己蠢,我轻信不该轻信的人,我要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把招子放亮点。)
《你快要死了。》
(啊,那么来世,我会学得聪明点。)
神思昏聩间,他感到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抚平了火烧般的剧痛。同时一个亲切的呼唤远远传来,却听不清楚,只有那个噩梦般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你被龙王守护,也被命运守护,我不能终结你,但是冒犯我的罪不能宽恕。你将代替上一任神子,继承这个诅咒之印,在生命完结的一刻成为我的助手,超脱时光的洪流,见证历史的变迁,直到万物归于虚无——现在,以记忆为凭,契约成立。》※※※
巴哈姆斯汗流浃背地喘息,怀里拥着不省人事的义子。
竟然是这样……他本来以为是罗兰受不了打击,刻意遗忘这段记忆,没想到是世界之钥的封印。
帕西尔提斯,你这个混蛋!
黑龙王非常清楚那个契约的意义:那是永世的孤独,永远的飘零。死后灵魂无法去冥界,只能归依在神圣器身畔,陪它看尽沧海桑田,潮起潮落。
永生不是赏赐,而是最残酷的惩罚!
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劲,巴哈姆斯心乱如麻。他不是不能解开封印,但那是用记忆缔结的契约,若强行破除,罗兰的精神会承受不住,变成疯子或白痴。
该死的世界之钥!该死的帕西尔提斯!
事到如今,唯一的安慰是:他也会陪着他。
可是冰宿呢?罗兰的部下和朋友呢?死亡的一刻,就是诀别。
“罗兰,罗兰。”心痛如绞,巴哈姆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轻唤。突然响起敲门声,迟疑了一下,他只能让义子靠着椅背,回到影子里。
“大人。”不等回应,艾德娜开门走进,看到主君宛如睡着的样子,本能地感到不对,上前摇晃他,“大人?大人!”触手潮湿而冰冷,这一吓差点心跳停止,连忙叫守卫传唤医师和白魔法师。
“唔……”被喧闹声吵醒,罗兰揉了揉额角,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聚起焦距,“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哪有人睡得跟死人一样!”艾德娜拎起他的衣领,厉声咆哮,比他更面无人色。闻讯赶来的医师赶紧阻止她的暴行:“别这样,艾德娜侍卫长,让我检查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罗兰云里雾里。他只记得和暮喝茶聊天,喝到一半记忆断线。该不会那头笨龙又为了偷看他的睡相,对他施催眠术吧?
艾德娜大吼:“发生了什么事,问你啊!”罗兰再次挤压太阳穴:“轻点声,我头很痛。”艾德娜一窒,露出关怀之色:“是不是用脑过度?疼得厉害吗?”
“还好。”
“大人的脉搏有点乱,不过身体没有异常,应该是疲劳引起的眩晕,我给他开一贴安神调理的药,睡过一觉就好了。”医师说出诊断结果。艾德娜放下心头的大石,再度恢复生龙活虎的姿态:“啧,根本没事嘛,还敢摆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唬人。”
“是是,我装模作样,让艾德娜小姐受惊了。”
艾德娜冷哼一声,心里却残留着惧意。这次幸好是虚惊一场,万一真的有刺客……她不敢想下去。
法利恩瞪了情人一眼,倒也不忍心出言责备,眼角瞥见桌上有两个茶杯,奇道:“大人,有客人吗?”
“呃,这个……”罗兰支吾过去。他压根不怀疑义父有不良企图,如果要害他,巴哈姆斯早就害了。在这个世上,东城城主百分之百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契约者,连帕西斯也只信百分之八十。
医师和守卫相继退下,羽族将军和他们擦肩而过,用指关节扣门:“罗兰,军议会还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