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子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可是睡得魇着了?太后娘娘已在佛堂中住了三年了,现下哪有什么事能敲得开她的门?而且......”
小达子飞快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不是您说要给皇帝选几个听话的妃子,好让皇家,传宗接代么?”
“司马沂.......”傅听雪出口的话猝然中断,他看着小达子的脸,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
这个人,根本不是小达子。
或者说根本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小达子,虽然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明显比他记忆中的那张脸成熟了许多,眉目间皆是浸淫宫中多年的阴沉老练。
而他自己,分明数刻前还在塞北与顾央一同相拥而眠,现今却忽然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听雪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神色冷沉,他想起小达子方才说顾央在佛堂里,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徒留小达子一个人愣愣站在原地。
甫一来到宫门前,守卫的士卒便行礼放行,神色间既恭敬又畏惧,傅听雪懒得去追究他们的态度,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佛堂所在之处赶去,自那次起,他心中便对佛堂心存厌恶,这时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焦躁。
阴沉的天空中炸起一声惊雷。
傅听雪推开佛堂的门,便看见佛像前跪坐的女子,还有两个焦急围在她身边的婢女,他认得那是顾央身边的贴身宫女,采苓和采薇。
推门的吱呀声并未引来佛堂内之人的注意,那身着素衣的女子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仅仅是看着背影,都能瞧出背影单薄,衣裙空空荡荡。
他想,这一切都不对。
自醒来起的诡异之感终于在此刻引发傅听雪心中阴沉的戾气,让他想要毁坏这一切,让这个不该存在的世界统统去死。
他向前走出几步,就见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回过头来,露出他曾千万遍描摹的容颜,只是那容颜不复娇艳,像是一枝开败了的花,失去了水的供养,亦失去了生机,花瓣将落了。
傅听雪听她以一种沉寂而平淡的语调说,“九千岁,是来送哀家最后一程的么?”
唇边的鲜血,猩红刺目。
他怔怔开口,“娘娘......”
顾央闻言,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似嘲似讽,“千岁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可没瞧见您对哀家这么客气过,还是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来哀家面前施舍您的慈悲?”
“哀家可不需要那玩意儿,”她扬起头,消瘦的背脊直挺,“哀家不是输给了你,是输给了天,输给了这破败的身子。”
“便是这条命,也无需你来取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缚住他的手脚,令他眼睁睁看着那一片血色蔓延,耳旁宫女的惊哭声仿佛远去,只看得见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