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离去时伤痛的眼神,她垂下头,努力掩去心里蔓延的痛意。
郑嬷嬷骇然,却不敢问,将暖手炉塞在她手里,才出去寻了老胡传话。
王老夫人与崔氏听经回来,询问孟夷光见空寂大师之事,她打起精神随口编了几句,不过是些寻常问话搪塞了过去。
在山上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用完早饭,一行人下山启程回了崔府。
在二门处下了马车,崔老太爷就派人将孟夷光叫了过去,一进门就见他怒容满面,沉声道:“孟小九,你莫太过张狂,她可是你二舅母!”
孟夷光面色平静,说道:“我见了空寂大师。”
崔老太爷一愣,说道:“发生了何事?”
孟夷光掩去自己与裴临川之间的事,将与空寂大师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说了,崔老太爷越听面色越沉重,她问道:“外祖父,你的商队还要经北疆去北戊么?”
崔老太爷怔怔出神,片刻后惨笑道:“与人斗,还要与天斗。我为什么不进京,因为进京后,崔家这些积累的家产,只怕保不住。
离得远一些,还能苟活几日,银子太过惹眼,藏都藏不住,现在也只不过暂时属于崔家,贺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青州靠海,自古是富裕之地,这里的商税加了一层又一层,皇上下了死力,要将这里的赋税拿去补贴国库,可是收上去的税,还不如直接抄几家来得多。
他猛地一拍案桌,神情坚定,“怕个逑,争了是死,不争也是死,还不如痛快来一场!”
孟夷光笑了笑,淡淡的道:“外祖父,内不稳何来外?二舅舅是不是读书那块料,你比谁都明白,他已是快做祖父之人,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待你百年之后,他又当如何自处?”
崔老太爷默然半晌,脸上浮起丝伤痛之色,叹息着道:“当年我没有护住他阿娘,让他从小失母,所以不免多宠着了他一些。”
“他的嫡母是外祖母,又何来失母之说?外祖父,谁是谁非你心如明镜,肯定比我明白。男人女人,人心都是肉长的,男人心里怎样想,女人亦怎样想。
长辈的事我没有资格多嘴,可我祖父之事你也清楚,青州这一房,迄今无法翻身,你想以后二舅舅也落得如此下场么”
崔老太爷跌坐在软塌里,双肩垮下去,像是一下老了几岁,闭上眼挥挥手,“唉,这些我早就想到过,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孟夷光曲膝施礼退下,走到院子门口,就见到崔二泪流满面奔过来,一路跑一路哭喊道:“阿爹啊,不好啦,八娘见她阿娘受辱,不想活了,要去寻......”
他见到孟夷光站在那里,嘴里的“死”字吞了回去,勃然变色,顾不得糊了一脸的泪,眼里凶光毕现,抬手狠狠朝她挥来,咬牙切齿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