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课间休息时,班主任老师把她叫去了。班主任老师对她说,你父亲来过了,问了你的学习情况,他一再叮咛要把你抓紧一些,我告诉他,你的英语较差一些。他说,叫英语老师给你另外辅导,报酬他付。我给你们杨老师说好了,晚饭后你到杨老师的房间去,叫她给你补习。马秀萍一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刷地流下来了。班主任老师不知是咋回事,问她:“马秀萍,你怎么了?”马秀萍哇地哭了:“你不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爸爸,是继父。”班主任老师不由得感叹:“你的继父对你真好呀!”马秀萍不是有意识地告诉班主任她和田广荣是什么关系,她的表露是由衷的,她被田广荣的所作所为感动了。
在那一个礼拜里,马秀萍的感情一直在动荡之中。他的亲生父亲能对她怎么样呢?给她的人生和生活带来了什么呢?她觉得,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在感情上接纳田广荣,即使他有什么毛病,她也不能拒绝,他对她太好了,他关爱她,供她读书,一心想把她“培养”成才,她应该为有这样一个继父而高兴,而骄傲。她细细地回想,觉得田广荣投来的每一个眼神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很父亲,都浸洇着温暖的父爱;这种爱是宽厚的,真实的,巨大的,清澄的,不含一点儿杂质。她觉得,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是带着偏见审视他挑剔他,是一个女孩儿淘气的脾气在作怪,所以,她才推拒他,讨厌他。她辜负了他的一片善心和爱心。
又到了星期六。下午放了学,马秀萍早早地回到了松陵村。她一回去,就问薛翠芳:“我爸哪搭去了?”薛翠芳说:“到大队里开会去了。”“啥时候回来?”“不知道,你找他有啥事?”女儿嗔怪道:“只许你找他,就不许我找他?”薛翠芳已经察觉到,女儿对继父的态度有了变化。薛翠芳说:“不用你去找,他晚上就回来了。”
田广荣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了,马秀萍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田广荣。田广荣一进房间,薛翠芳就告诉他:“秀儿回来了。”“在哪搭?”“可能睡下了。”“我过去看看。”“娃睡下了,你不要打搅了。”“叫我站在窗外看一看。”薛翠芳笑了:“神经病,八辈子没见过女儿?”田广荣说:“我想娃了。”薛翠芳说:“我明日个老早叫她起来见你。”薛翠芳进了灶房,在炉子上给田广荣热了一碟子菜。她端着菜,走进房间一看,秀萍坐在脚地的凳子上和田广荣说话。薛翠芳说:“我还以为你睡下了。”马秀萍说:“哪能呢,没见到我爸,咋能睡下?”马秀萍从书包里取出了一顶帽子说:“这是我给我爸买的。”帽子是呢子料,天蓝色很饱满。薛翠芳接住帽子看了看,叫田广荣戴上试试。马秀萍从母亲手里要过去帽子,她走到田广荣跟前,给他戴在了头上,还没等薛翠芳开口,马秀萍便说:“我爸戴上这帽子年轻多了,不信,你去照照镜子。”马秀萍开口一个“我爸”,闭口一个“我爸”。田广荣到镜子跟前一照,连声说:“年轻了,是年轻了。”马秀萍给他买的这顶帽子确实很合适。有了这顶帽子,他的头上仿佛多了一道温暖闪亮的光圈。看着马秀萍和田广荣亲热的样子,薛翠芳心里热乎乎的。
女孩儿对继父的情感急剧地变化着。她觉得这个被松陵村人尊敬、在南堡公社甚至凤山县也有些名气的男人,是值得她钦佩和崇拜的。继父将她失去的爱大幅度地弥补上了,也满足了她的虚荣——同学们为她有这么一个继父而羡慕不已。继父来过几次学校之后,连班主任老师也对她特别偏爱了。
每个礼拜六回到家,马秀萍都要和田广荣在一块儿呆半个下午的。她像小孩子一样和田广荣又闹又玩,捂他的眼睛,抓他的帽子;听他讲年轻时的故事。马秀萍回学校时,田广荣的工作再忙,也要把她送到县城里。偶尔,有一个礼拜天,马秀萍没有回来,田广荣就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星期天非要到县城里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其实田广荣的感情早已转移到了马秀萍的身上。他很爱这个养女。他对马秀萍的爱是真实的,不掺一点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