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润端茶的手一抖,他看向赵都尉,眉毛一挑,扯起嘴角:“莫非牟居不是么?”
赵都尉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道:“越发死心塌地了!”
苏明润听着赵都尉的笑声听得直想皱眉。
忍了忍,还是没表现出来,依旧笑得温润如玉。
小路默默地提起茶杯,给这看似相谈甚欢的两人倒茶,装作不在意地扫两眼田掌柜和田晖,那一大一小看起来都不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心真大。
小路默默地想着。
苏明润看着茶杯上方飘扬的热气慢慢散了,轻声道:“我初到宁城时,听到百姓皆道,先帝昏聩,导致江山动荡,民不聊生,遇上兵乱,赋税年过一年;后听得西北郡县的各大地方官抱怨,这两年来朝堂对地方官施加的压力越发深入,为官很是不易。那正是百姓难过,地方官也难过。”
赵都尉狐疑地看着苏明润,不明白苏明润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一时不敢接话。
苏明润沉声道:“文人学子和百姓都自认困苦不堪,这些苦难不知是开启了民智还是逼得大家破罐子破摔,大齐看起来倒像是民风开放。彼时西北郡县政令不通,京师下达的圣命难以执行,不知都尉可曾深想,自从西北郡县接纳子车一族以来,为何百姓都无比反感,并且战战兢兢忧心不已?”
赵都尉摇头:“我一介莽夫,怎懂得这些……”
苏明润叹气:“是啊,牟居也不必理会这些,沈将军怕西北内忧外乱,故而事必躬亲,还望牟居竭力相助,西北定,这有牟居的功绩,自然有上京的资格。”
赵都尉面露喜色:“太守这是……”
苏明润颔首:“提点你啊。”
赵都尉拱手一拜:“多谢苏太守!”
苏明润笑了笑,不语,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一口。
赵都尉已经欣喜若狂地连喝下好几杯茶,小路每次为赵都尉续茶都胆战心惊。
第五杯茶喝完后,赵都尉抹抹嘴,向苏明润一拜,准备告退。
苏明润看着赵都尉:“百姓反对降民的声音源于何处,西城门断手案为何众人皆知,其中谁在推波助澜,还希望都尉能查个究竟。”
赵都尉豪气道:“牟居定不负太守所望。”
苏明润拱手:“有劳。”
赵都尉回礼,转身快步走了。
小路提着已经空了的茶壶,哭笑不得地看着苏明润。
苏明润不解:“怎么了?”
小路摇头,很是心疼地唤小二再来上一壶好茶。
死贵死贵的一壶洞庭茶,被不懂茶的赵牟居喝得一滴不剩。
确实很让人可惜。
苏明润转头看窗外,不大计较这些油盐酱醋茶的俗事。
小路抬头看苏明润一眼,低头,轻声问:“少爷一定要拉拢赵都尉么?”
苏明润头也不回,淡然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
小路板着脸:“我只是认为,这宁城的百姓,实在过于胆大,而新搬来的子车一族,也实在过于跋扈,大家都水火不容,也难怪沈将军要累死自己。”
苏明润端起茶杯,似感慨道:“圣上要收权,这些不统一的声音都要尽快散掉才是……”
小路猛地盯着苏明润的侧脸,面上全然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田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一顿。
苏明润扯扯嘴角,轻轻放下茶杯,气定神闲得仿若刚才什么都没说。
小路扫一眼苏明润,见苏明润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
这宣行先生,怎么还不出现呢?
小路心底的蚂蚁急得不停地绕圈,甚是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