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醒过来,家里已经安静下来了。
她躺在沙发上,额头上的伤口有药味。
客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玻璃和血,他死了吗?妈妈是不是杀了他?
黎多宝坐起来时一阵阵地眩晕,但还是坚持扶着墙向主卧走去,一步,二步,一点点地靠近,她心中有无数个念头。
也许他死了。
她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他终于死了。
但她走到门边,就看到那个男人在酣睡着,黎妈妈拿了水盆,正在用热水帮他擦拭身体。
黎妈妈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却一丝不苟地想洗清男人手上的污渍。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她,立刻就移开了视线。
黎多宝一步步挪回客厅,怔怔地站在那里。
不多一会儿,黎妈妈也走出来,小声说:“你去睡吧,明天还要考试。这里我明天早上再收拾。不然吵醒你爸爸。”
就这样?
她看着面前的妇人。
黎妈妈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
大半花白了,因为身体不好生活困苦,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弱苍老很多,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与黎爸是母子,而不是夫妻。
“去吧。”黎妈催促她。
黎多宝望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世界不太真实。
“妈妈我们走吧。”她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我们离开这里。”
每天回到家,迈过大门走进来时,她都在想,也许明天自己就会面目全非地被人从这个大门抬出去。他心情好时可能用拳头,心情不好时可能用菜刀,那时候场面一定很难看。
警察会封锁这里,邻居们唾沫横飞地向来看热闹的人描述,这一家人的‘事迹’。
即使是那些言语是出于同情,带着怜悯,也令她觉得羞耻。
羞耻于这个人是自己的爸爸,羞耻于自己是这个受害者。
这种日子为什么还要过下去呢?
“走了我们怎么生活?”黎妈妈反问她:“之后住在哪里?你学费从哪里来?”
“会有办法。”
“什么办法?”黎妈妈一脸颓败:“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身体也不好,找不到工作。”
“那就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谁打得过他?我们关上门他是进不来,难道我们永远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黎多宝看着妈妈,不懂明明是在日光之下,也并非生活在深渊地狱之中,怎么会没有办法,怎么可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