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周老板唱戏了?”
这男人,清秀的眉眼,刘伶子记得他,就在她酒醉的那一夜梦中。
“是。”不由自主,刘伶子听到自己的口中冷冷吐出了一个字。
“啪!”
一个巴掌打在刘伶子脸上,她的嘴角立刻淌出了血。
“婊子!”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两样,都是你给的。”刘伶子静静地说。
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她的心是在哭着。
男人一手指着她,忽地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那我不如杀了你,免得你糟蹋了老祖宗的戏。”
刘伶子眼珠缓缓移动,看向他:“只有周老板能让啼春楼存活,也只有周老板能让老祖宗的戏存活。”
男人愣住了,手缓缓滑下,刀锋尖利,在刘伶子脖间滑下一道红痕。
落下的是血,亦是耻辱。
眼前如走马灯,刘伶子看着她与这男人的过往,看她被男人伴着一步步成了角儿,看到啼春楼遇了难,看她委曲求全求了周老板。看她日日为戏痴迷,看她二人间的撅隙,一日一日,终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汇成万丈深渊。
老祖宗的戏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她糟遭了批斗,男人为她出头,被打得不如猪狗。
她咬牙挺着,却终看不得男人受苦,一碗汤,便要了他的命。
临终时他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两样,你占全了。”
她一辈子没哭过,只这一日,嚎啕大哭。
她错了么?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头顶的日头是黑的,连脚下的路都照不见,如何照得未来?死了,是解脱。
而她,因着哭坏了嗓,再不能唱戏。
她是谁?她不是刘伶子,她是颜佳人。
“老祖宗的戏,颜佳人是要唱下去的,因为她男人爱听。”
颜如玉的声音远远传来,刘伶子惊讶回头,却只看见脚边,一袭旗袍,一只簪。
她仍坐在戏台上。
她忽然轻轻地笑,如着了魔,站起身来,缓缓褪去自己衣裳,拾起那件旗袍,刚好能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曲线玲珑,发髻绾起,簪一支簪,像极了颜如玉,亦像极了为她指点的少女,那是颜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