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唱!”何梓州道:“管他什么韩爷,不过都是台下的蚂蚁,灯一亮,便都瞧不见了。你只管入你的戏,戏外的事情,谁还计较?”
姑娘又笑了:“你说得倒挺对!”
于是便豁然开朗了,何梓州送她回满庭芳,来时只顾着摆脱追兵,没觉着选择的路有什么,此时走回去,一路黑黢黢,颇有些吓人。夜色愈深,气温便愈低,看姑娘发抖的模样,何梓州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姑娘一惊,转而沉静笑纳:“多谢。”
这该是绝好的气氛,何梓州觉得心头有些微微的痒,虽走在姑娘身边,却又不敢太过靠近,怕惊扰了她。他从未如此诚惶诚恐,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喜欢这件事情,在当初那个年代,就像春雨,知时节,润物无声。
可这好气氛偏偏被凭空打破,还未走出那条街,手电筒的光亮便晃过来,高挑修长的身影伫立在街口,一声沉稳嗓音,倒是带了些慨然正气:“苏小姐,戏要开锣了,我来接你回去!”
几条人影倏然从周围蹿出,将何梓州与那姑娘隔开,趁着月色看去,都是笔挺军装,彬彬有礼做了个恭请手势,邀姑娘去上街口的汽车。
何梓州刚要说话,姑娘却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他笑道:“这位先生,今晚多谢了,不知尊姓大名?”
何梓州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姑娘小心收好了,道:“改日一定请您来满庭芳听戏。”
她就这样随着那人走了,汽车发动着开出,此地复又恢复了宁静,何梓州看着车灯渐渐消失在街角,突然觉得有些冷,他想紧紧外套,却忽然发现,那件外套仍披在那位姑娘身上,忘了取回来。明明只是丢了件外套,可他却觉得心上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据说,满庭芳当夜的演出得了个满堂彩,戏曲界又出了名新星,大家都尊称她一声苏老板。没几天,满庭芳门口的巨型海报上换了个身影,何梓州那夜见到的姑娘回眸温柔笑着,他这才知道姑娘的名字,是叫苏沐慈的。
多好,这是她该得的荣耀。
接下来的日子与从前没什么分别,跑新闻赶稿,一日光阴过得飞快。闲来无事,他仍常去满庭芳,有时瞧见苏沐慈出来,侧脸沐浴在灯光下,很美。等车的时候有人唤一声“苏老板”,她回头浅浅一笑,目光所及,让人觉得像是被洗礼,身心干净。
何梓州以为,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连路人的缘分,也没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