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为德伍的平静小湖位于山坡外两英里处,一块有点寥落的荒地上。风一起,钓线会整个被强风刮离水面往右侧直飞,像悬在半空中直挺挺的电话线一样。湖面平静时,那里的蚊子会把你当猎物饱餐一顿,而此时鳍鱼就会跳到水面上来公然嘲笑你。也许钓鳍鱼并不是格兰特最喜欢的消遣娱乐,但对派特而言当个跟班却如置身天堂。
派特没什么不会,从骑达尔摩的黑色公牛,到用半便士加上胁迫向邮局的梅尔太太换得三便士的超值甜点。可惜他还是无福享受把小船搞成一团糟之类的娱乐,因为湖上的小船已经锁上了。
于是格兰特开始越过干枯的石楠丛,沿着沙地往上走,派特跟在他旁边大约一步左右的距离,像只乖巧的猎犬。格兰特走着走着,开始意识到自己兴致逐渐低落下来,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今早的愉悦和钓鱼的快乐中还要有些保留?也许去钓棕色鳍鱼并不是他认为好的户外活动项目,但是能快快乐乐地一整天拿着钓竿,即使钓不到鱼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他很开心自己能快活又悠闲地走出户外,脚下踩着一粒粒熟悉的泥煤,眼前净是山坡。为什么这种小小的不情愿一直紧追他不放?为什么他宁愿留在农庄里闲晃,而不愿在德伍小湖上坐一整天船?在他察觉怎么也抛不开深藏在潜意识中的那个理由之前,他们已整整走了一英里了。原来他希望今天留在克努,是因为晨报来时可以马上看得到。
他很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七B卧铺的事。
旅途的劳顿加上羞辱的记忆,他早已经把七B的事抛在脑后了。从他到克努倒头就睡开始,到现在已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了,他暂时忘记了七B那个人。但显而易见,七B卧铺的事还是紧紧跟住他。
他问静静跟在他身后一步远、恪尽职守当个小跟班的派特:“现在克努这边的日报都什么时候到?”
“如果是强尼送,十二点就到了,但如果是肯尼,就常常要拖到一点左右。”派特仿佛很高兴终于在这场探险路程中有对话发生了,说:“肯尼会在路东边的达尔摩停下来,然后到麦克菲岩的克斯蒂喝杯茶。”
格兰特心里想,让整个国家喧腾起来的新闻等在那里,而肯尼却安然在麦克菲岩的克斯蒂喝茶,这样的世界实在很棒。收音机还未发明以前,这个世界简直接近天堂了。
“看守着这道通往天堂之路。”
歌唱的沙。
说话的兽
静止的河
行走的石
歌唱的沙
这象征什么?难道只是一个心灵的国度吗?置身在这片空旷之地,这片浑然天成的土地,再诡谲的事物都仿佛自然地淡化了怪异的成分。这么一个早晨,还真会让人莫名相信,这个星球的某些地方,真可能存在着会走路的石头。
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个已知的地方,包括这块高地,当一个人独自走在夏天明亮的阳光下,会突然生出被人监视的感觉,从而惊惧莫名,想快快逃离?有,当然有,用不着和温伯·史崔特谈话就知道有。在一些古老的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甚至野兽都能开口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