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雁向他抱拳告辞,与红颜两人上马,鞭子轻轻一抽,便绝尘而去。
奔了一程,折柳亭已经在后消失不见。李鸿雁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师妹,他,王爷,没有看上你罢?”
红颜无精打采地道:“怎么?”
李鸿雁道:“他干什么要送玉给你?他要是看上你,我可就……没法子啦。”
红颜心里正在为那句“后会无期”懊恼,李鸿雁这句话一说,当即怒气冲冲地回了过去:“你也知道比不上人家?你看看人家的风度,哪里像你一样,总是毛毛躁躁的!”
侍卫服侍段成悦上车,问道:“王爷,这便回南都么?”
段成悦想了想,缓缓道:“这附近有一个村子,叫花鼓村,去那里。”
侍卫一愣,露出迟疑的神情,犹豫道:“王爷,那是偏僻村庄,小人怕侍应不过来……”
段成悦微笑道:“难道那村子里的人都是土匪不成?去罢。”
侍卫应了一声,吩咐车夫往花鼓村行去。村庄路窄,行到半道,马车就不能再前,停了下来。
段成悦只好下车,正巧前面走过来一个挑担的老农,侍卫赶紧拦住,问道:“老丈,我家老爷想去花鼓村,可还远么?”
老农朝后一指,道:“呶,那个房子后头就是了。”
段成悦朝他指的望去,远处果然隐约有一间土房。段成悦沉吟问道:“花鼓村的人,都葬在何处?”
这日既非清明,亦非冬至,问起坟葬,那老农却有些疑惑,过了一会,指指周围的荒地,道:“这一片也就是了。”
段成悦心中微微一惊,环顾望去,果然看见不少坟茔,只是墓堆极低,也无砖基,甚至连墓碑都没有。有些坟凑在一堆,有些坟却稀稀拉拉,都在荒糙掩映之下。仔细看,方能辨认。
段成悦皱起眉头,问那老农道:“无碑无字,怎么辨认?”
那老农露出极诧异的表情,反问道:“自家的坟,哪里会不认识了?”
段成悦微怔,随即哑然失笑。正是如此!自家的坟,怎么会认不出来?
老农挑着担,摇摇晃晃地顾自去了。段成悦在这一片矮坟前驻足。然而他要怎么寻找鬟姬的坟墓?
他知道未嫁女子夭折,身份极低,在这种村庄间,不过糙糙一埋了事。他有时想起鬟姬的坟墓,总有一个矮矮的土堆,总有数丛荒荒的青糙,却未想到,果真是只不过埋进土里而已。
段成悦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侍卫悄声道:“王爷,太阳大,您别累着。”
段成悦蓦然回神,淡淡道:“回南都罢。”
他已经找不到鬟姬,鬟姬已经湮没于这偏僻黄土之下。
马车开回南都,在大街转了个道,往回定安王府的捷径小路行驶。这条小路不宽,只能容一辆马车,然则也不热闹,极少堵塞。车夫将马车赶到小路,行了半道,忽然前面传来“当当”的锣声,好像官员出行开道。
车夫愣了愣,连声叫“吁”,把马车拉缓,停下。
前方果然走过来一行差役,拥着一顶绿呢大轿。车夫退也来不及,只得堵在路中。
段成悦这辆马车纹饰古朴典雅,一眼就能看出非贵人所不能乘坐,差役倒不敢呼喝,也停了下来。
段成悦的侍卫下车,走上前,问道:“是哪位大人的行轿?”
差役道:“是辅卿王大人。”
话音刚落,王大人已经掀开轿帘,沉声问:“怎么停下来了?谁人挡路?”
差役侧身让开,段成悦的侍卫上前行礼,道:“我家王爷的马车正巧路过,此路狭窄,因此堵上了。”
王大人听见“王爷”两个字,微微一怔,问道:“哪位王爷?”
侍卫道:“是定安王。”
王大人从轿中出来。侍卫赶紧回身,跑回马车,掀起帘子。段成悦在车中微笑道:“王大人,你有急事么?我往后边岔路,且退一退。”
王大人连称不敢,躬身道:“怎么能让王爷退?自然是下官退。”
段成悦见他一身官服,打扮肃然,微笑问道:“王大人此去办差么?”
王大人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下旨,赐静安王御酒一盏,下官前去送酒。”
送酒!
段成悦脸色倏然大变。送酒,岂送一盏,岂需一位一品大员!段成悦眼前陡地浮起白瓷盏中碧绿的“春寒”。他的声音却还平静,简短地问道:“何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