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解释似乎过于牵强,虽然温庭筠写过一些关怀时事的诗作,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象一个政治投机商,即使是嗅觉不怎么灵敏的那种失败者。《唐才子传》记载,有段时间,温庭筠同令狐綯相国的交往很密切,经常出入他的府中。当时宣宗皇帝喜欢唱《菩萨蛮》,为讨皇帝的欢心,令狐相国请温庭筠填写《菩萨蛮》词,然后以自己的名义进献给皇上,并反复叮嘱温庭筠不要把这件事泄漏出去。如果温庭筠稍有政治头脑,他应该会抓住这良好的机遇,与令狐相国建立更为牢固的友谊,但偏偏温庭筠四处招摇,把自己代令狐相国填词的事情宣扬出去,使令狐相国分外尴尬。这组《菩萨蛮》中,有我们所熟知的一首: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词中所写的是一位独处闺中的女子生活细节。初升的阳光映照在画屏上,画屏上的小山重重叠叠,光芒闪烁。太阳升得老高了,小女子犹未起床,一抹乌云般黑亮的秀发,覆盖在雪白重艳的腮上。小女子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在床上赖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懒洋洋地起来,慢腾腾地梳洗,妆扮,描画蛾眉。经过一番整理,双鬓簪上鲜花,容颜顿时靓丽起来,她对着妆台上的座镜从正面照,又拿着带柄的手镜从背后照,颇有些顾影自怜的味道,既端详簪花是否妥恰,亦在顾盼自己的美艳。前后两镜交相辉映,花光与人面亦相互映衬。妆扮完毕后,她刚要着衣时入眼的是衣上的彩绘——金线绣的一双双的鹧鸪。看着成双成对的金鹧鸪,她不禁痴了。
历来读者都把这首词视为温庭筠的代表作,因为它体现出温庭筠词的主要特色:藻饰浓艳绮丽,结构工整细密,情感含蓄深邈。颇具权威的《白雨斋词话》还说这首词“无限伤心,溢于言表”。可能是陈廷焯别具只眼,或许是他与温庭筠有着相通的文化背景,今天我们再读温庭筠的这些词,似乎体验不到他(她)的“无限伤心”,看到的只是一幅精丽清幽的图画以及无数堆砌在一起的香艳的意象,图画中往往是对女子的体态、衣饰及外在举止的描述,至于内在的情感或许是太含蓄了,很难察觉出来。或许这也正是温词的特色,因为历来词评家都是从这个角度来肯定其长处的,如王拯《龙壁山房文集忏庵词序》说“其文窈深幽约,善达贤人君子恺恻怨悱不能自言之情,论者以庭筠为独至。”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则载张惠言语说:“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信然。飞卿蕴酿最深,故其言不怒不慑,备刚柔之气。”不过,今天的读者可能缺乏细细探研的耐心,也没有那样的文化背景与生活环境,喜欢的还是那些词语言浅显而情思幽长词作,如《梦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