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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万里毅然回绝,陆游欣然援笔,同一件事情上的不同态度最耐人寻味。有心人就声称他从中发现了杨万里与陆游对权利、对富贵不同的态度,从中看到了两人思想境界及人格的差异。朱熹首先跳了出来,说陆游才能是很高,事情却没有做出多少,与权贵走得太近,为他们相中提携,会导致晚节不保。朱熹的意思其实是说陆游盛名之下难符,有点志大才疏,结果会受到功名富贵的诱惑,丧失了士大夫的原则与立场,只不过因为他与陆游是老熟人,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两人之间有着深厚情谊,所有他说得相当的含蓄与委婉,原话是“其(陆游)能太高,而迹太近,易为有力者所牵挽,恐终不能全其晚节”,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元、明以来,朱子的地位扶摇直上三万里,他的评价也成为权威,渐渐深入人心,《宋史》在给陆游立传时,就引用了朱熹的这段话作为盖棺论定之语。近代以来,敦厚之风渐渐熄灭,评人论事以尖算刻薄为能事,以耸人听闻为鹄的,于是就有人撕破情面,直斥陆游为奸佞了。

给大奸佞写文章歌功颂德,就是小奸佞,这道理似乎不容置疑。韩侂胄是不是大奸佞,这个问题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长篇大论也并不就能令人信服。朱熹不顾多年建立起来的深厚友情,态度严肃地批评陆游,也不能因此说明朱熹这位伟大的理学家铁面无私。在朱熹看来,他与陆游有交谊,但与韩侂胄却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韩侂胄上台,为打击政敌赵汝愚,对朱熹一派全面清算,将其学说禁为伪学,朱熹成为“伪学魁首”,在“庆元党禁”的黑名单中名列第五位,列罪行达十多项。《诗经》说“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朱熹的怨气我们也应该能够谅解。

陆游也是有怨气的。后来韩侂胄抗战失败,脑袋被自己的政府割下来,送到一千一百公里外的金国首都,悬挂在中都(北京)街头,韩派彻底倒塌。这时的陆游年纪一大把,早已退居二线,不过可能是名气太大,总让人家惦记着,作为韩派人士,他也受到了一些惩处,比如退休工资被没收之类。陆游很不服气,说自己不就是写了点实事求是的文字,里面又没有阿谀奉承之辞,为什么也会受到牵连,这不是“肃反扩大化”吗?几百年过去了,有位名叫唐锦的学者,在他的《龙江梦余录》里面振振有辞地说,陆放翁你称颂韩侂胄“勤劳王家,勋在社稷,复如忠献之盛,而又谦恭抑畏,拳拳志忠献之志不忘”,这难道不是阿谀之辞、夸饰之侈语吗?你还是应该安心服罪,老老实实地认识自己的错误。唐锦这样的学者,也真让我们“敬畏”。开会的时候,我们经常也称颂一些人,万一哪天有不测风云,我们不也成了奸佞之徒?如此一来,岂非溥天之下,莫非奸佞,率土之滨,莫非幸臣?

其实,有一句话陆游埋藏在心底,想说而又不敢说,尤其是在韩侂胄身首异处之后。这句话就是,他与韩侂胄是同一壕沟里的战友,如果上天给他第二次机会让他重新选择,他可能还是会“亲近”韩侂胄。因为陆游最大的心愿就是北伐抗战、收复中原,不管这个人出身如何,有什么样的动机,来自哪里,只要他奋勇杀敌,只要他坚持抗战,那就是可以团结的对象。陆游最大的敌人就是金国人,金人的敌人就是他的战友。飞扬跋扈又如何,不可一世又如何,比起那些奴颜婢膝的谄媚者,韩侂胄至少还有一战的勇气,至少“宁愿站着死”。这样的“奸佞”,在陆游的眼中,比起那些投降派着实要可爱许多。陆游一生都在为抗战爱国大声疾呼,韩侂胄没有满足他这个心愿,但至少他曾经努力过,或者说曾经尝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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