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多问,但是心里替他肯定,他不会有问题的,他是那样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他是久经考验的老革命了,枪林弹雨九死一生,他怎么会成为革命的敌人呢?一定是那个乔乔,在他和她到川陕根据地的那段日子里,被敌人发展为谍报人员,潜入他身边,伺机搞破坏。
她想,事情一定是这样的。这样想,她就掂量出堂姐和任广L交给她的任务的重要性和及时性了。不仅是为了保卫革命,也是为了保卫他啊!
那天下午,她依计到了龙溪镇,结果发现乔乔的住处只剩下乔乔一个人了,这时候她没有往别处想,只是担心乔乔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他们私自相处的机会就更多了。但是,按照堂姐的叮咛,她不动声色。晚上,她还热情地请求他把乔乔留下一起吃晚饭,饭后一起到房前的河边散步。散步的时候她突然腹痛,乔乔把她搀到自己的住处,后来房东大嫂过来,给她端了一碗红糖水,说这是女人的常见病,歇歇就好了。就这样,她顺理成章地留宿在乔乔的房间。
夜里,乔乔睡得很香。半夜时分,她翻开乔乔的军装,从贴身内衣的口袋里,她意外地发现了两个硬壳本本。就在她犹豫不决是不是将本本拿走的时候,乔乔翻了个身,还嘟囔了一句梦话。她来不及多想,飞快地穿好衣服,出了房门。拉开门楼门闩的时候,她的手抖得厉害,尽管响动不大,他的警卫员还是倏然警醒,问了一声,谁?同时擎枪在手,已经虎虎生威地逼到了她的面前。那一瞬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差点儿就退回去了,但是,警卫员的高度警觉也引起了她的高度警觉――这是根据地啊,为什么要这样如临大敌?她镇定了情绪,理了理鬓发,从容回答,是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她说的有事,就是解手。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不习惯使用房东家的茅房。
警卫员看清是她,哦了一声,收起手枪,打了个哈欠,回到偏房,头刚挨上枕头,鼾声重新响起。
离开农舍,她心里扑扑通通跳得厉害,大约走了一百多米,她又停住了。她突然想,我这是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万一这件事情真的跟他有关怎么办?
她在原地停了有五六分钟。一个声音对她说,革命是严肃的事业,我们每个革命者都不能徇私情。另一个声音跟她说,他是那样爱你,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一个声音说,知道吗,他是和敌人勾结在一起,他已经成了革命的敌人,对于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另一个声音大声呼喊,不,他不是敌人,为什么不先去问问他?听他说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她把那两个硬壳本本捧在手上,可是怎么也看不清。她在那块山坡上,就像一只迷途的小鹿,一会儿向南,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向北,就这样反反复复,把那块地都踏平了。
第九章 一(3)
后来,她拿定了主意,是啊,为什么不把情况搞清楚?为什么不先去问问他?即便他真的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也应该同他当面对质。终于,她装好本本,车转身子,又踏上了返回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