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着自己厚重的笔记本,上面一个最简单的公式也反复演练过十几遍,只有这样他才能记得住,那些字迹一笔一划,整齐得笨拙。
曾经他过得浑浑噩噩,觉得自己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天生在智力上有少许残缺,而且还是个结巴,就真的像那些人说的,就像从小他妈妈戳着他额头骂的一样,他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活该是所有人嘲笑的对象。
身边的人只要一听他说话就发笑,哪怕有假装认真听他说话的人,也只是为了过后模仿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学给别人看。
“我真的只能活成这样吗?”何闻无数次在心里发问。
直到某一天有个转学来的女生,她坐在他座位前面,笔记本干净整洁,上面字迹娟秀。
她会认真地回头听他说话,从来没有嘲笑过他。
“说得慢一点可能就会好多啦,”纪嘉告诉他,“我以前班上有个同学也是这样,但后天是可以改善的,先从短一些的句子开始练,总会越来越好的。”
“你的声音还挺好听,要不要学唱歌?”
“这个公式我都不会原始的推导,老师以前没教过。”
贫瘠空洞的心里终于滋蔓起一点算得上是希望的东西。
后来何闻发现纪嘉原来就住在他家隔壁,他总是不分早晚听到她家里肮脏刺耳的争吵声,有时纪嘉的后妈还会动手打她。何闻挨过许多打,可他觉得加起来都比不上抽到纪嘉脸上的一巴掌疼。
他真希望她能离开,他愿意一辈子沉在这泥沼里,都希望她能浮上岸。
不必回头看他,也不必伸手拉他。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找到嫌犯后,就把搜集到的所有证据上交给当地警方,让他们着手去调查。
但事情从来都不会像设想的那样顺利,就在高考前一天晚上,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想要动手,在腰侧藏了把水果刀,跟在他们身后,偏僻的胡同里鸦雀无声,纪嘉的右手臂被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血都淌到了手背上,从指尖滴落。
夏夜闷热的晚上,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纪嘉浑身战栗,她看着不远处少年清瘦的脊背,他夺过对方的尖刀,染了自己满手鲜血,脸颊显得越发苍白,倒在地上的人双腿还在抽搐,胸口的衣料被血洇透,触目惊心,口里还不停地往外吐着血沫,渐渐没了气息。
抬头一轮苍冷月光,低头遍地银霜。
场记最后一次打结束板。
郁奚竟然觉得有点虚脱,他松开手里的刀柄,拉起了倒在地上的群演,又去拉着叶惊蛰站起身,手还在发抖。
将近三个月时间,几地往返拍摄,无数场夜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凌晨三四点漆黑冷清的夜色,这不是郁奚拍得时间最久的一部戏,却是他记忆最深的。
剧组的工作人员开了香槟,刚才还气氛冷沉的片场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