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不出为何,今日心中总有隐忧,始终惴惴。
是以,当十七声钟响时,他不用测,不必猜,一回神便知道是素如出事了。
景昭手上的笔掉落,他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他其实在这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他只觉心脏被什么突然攥紧了,捏碎了,他难过得要大哭。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同手同脚地迈向门外,然而出了殿门,他甚至不知该往何处去寻素如。
站在漫天风雪中,景昭在痛彻心扉的同时,还被悔恨席卷了。
他想:我早该想到的。
素如一直不赞成我所谋划之事。
素如昨夜突然的热情,是在告别。素如一定是对我再不抱任何期望,才会一个字都没有留给我。
景昭是活得极为明白之人,连情爱仇恨他都能拿秤上去算出几斤几两。景氏子弟,似乎天生精于谋算。
可是,能把景行宗,甚至旁人都算得明明白白的鉴古尊,却算不明白素如对自己的心意。
他一直不知素如是否爱他,他一直自卑地认为素如是在怜悯他,是在垂怜他。
他无论在外如何风光,在家他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丈夫,靠媳妇稳定了江山。
他是这世上最幸运的男人,能在危难之际娶回素如;可他也是这世上最落魄的男人,在素如面前总是很丢脸的哭得一塌糊涂。
景昭崩溃地跪在庭中空地,哽咽不止:“素如,我……”
“我错了。”
雪花落在景昭身上,他一头黑发挂满了白雪,他突然发疯般冲出行止殿。
他边走边自我安慰地说:
“只有十七响。”
“还有希望,她肯定还在。”
“景决那次也只有十七响,景决能回来,素如也可以的。”
“素如只是去了某个地方,暂时不回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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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一路跌跌撞撞地追到修竹苑,一推之下,发现门竟没有从里头锁着,也没有从外头落锁,他的心就凉了一半。
而后冲进屋里,看到静静摆在妆奁前的独角兽金簪时,景昭终于无法再心存侥幸,他知道了答案,握着那枚金簪,心如死灰地摊坐于地。
素如,不要主母金簪,是要与他断离,不会回来了。
素如这一次是真的离他而去了。
景昭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能徒劳地翻看那只妆奁。素如不喜打扮,从不置办首饰,里面放的首饰全是景昭买的,每一件都在。
一件都没带走。
景昭又慌忙地去翻看衣柜,景行宗的主母服饰皆在,只少了几件素如常穿的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