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陛下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哪怕是亲征出来都是体体面面的,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从来都是妥妥当当,没有出错的时候。
可现在他路远迢迢地跑到军营中来,身上却只穿着一件柔软轻薄的水色外衫。一般来说,只有待在室内不见客的时候,宁衍才会为了图舒服这么穿,若是要出门或者见客,总要换一件面料更挺括的深色外衫才是,更别提他现在怕冷得厉害,出门赶路怎么会连件披风都不带。
宁怀瑾的视线略微下移,发现他腰上只随身挂了个装着药草的香囊,连他平日里出门会佩的玉都没戴在身上。
宁怀瑾的眼神只是扫了这样一圈,就几乎能想象到宁衍收到传信时的模样他甚至连回后堂换身衣服的时间都等不及,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而且谢珏扎营的地方选的偏僻,这整整一天他和谢珏都不在营中,也不知道宁衍是不是走了弯路,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宁衍除了最初那两步之后就没再往前走,他站在原地,背后的烛光被厚重的帐帘挡住了大半,只有一些细微的光晕铺在他身上,将他勾勒得有些单薄。
宁怀瑾默不作声地伸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自己往前迎了几步,将披风披在了宁衍身上,顺手将他裹了起来。
臣答应陛下的事情,不会反悔。宁怀瑾认真地说:既然以前不会,以后当然也不会。
宁怀瑾这一整天除了杀人就是放火,又在林子里来回奔忙了大半天,披风上沾了些灰土,宁怀瑾帮宁衍系上披风的系带,又极其自然地将兜帽上的一片枯叶摘走了,顺手拂了拂肩上的浮灰。
宁衍却也不嫌弃,下意识伸手将其拢紧了些,埋下头嗅了嗅。
宁怀瑾的披风上沾染了些许火油味道,闻起来有一种硝烟散去的余韵感。宁衍紧了紧抓着披风的手指,忽而打心底里涌上一股倦意。
那股倦意似乎是随着安心一起出现的,宁衍从接到信开始连夜赶路,一直到见到宁怀瑾之前,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地稳不下来。他迫切地想从宁怀瑾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想,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他想得太多,这样贸贸然赶来,反倒显得十分自作多情。
但就在刚刚这一刻,宁衍忽然觉得,好像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宁怀瑾现在告诉他,他其实并未打算回应宁衍的感情,那封口信不过仅仅代表着他肯开始动摇一二,宁衍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落的。
就在刚刚宁怀瑾将披风搭在宁衍身上的那一瞬间,宁衍忽然久违地回忆起了当初对宁怀瑾动心时的模样。
这几年来,他时常能记得那个令他勘破自己心意的诡奇梦境,但他到底是为什么喜欢上宁怀瑾的,却仿佛模糊了起来。
若是要仔仔细细地分辨起来,宁衍坐在皇位上,心底自有一道底线,任谁都无法叩响,这么多年来也只对宁怀瑾一个人敞开过。最初是相依为命,是无理由地信任,后来宁衍一天天长大,那种信任便在宁怀瑾毫无底线的帮扶和细心中一点点地变了味道,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