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既然有太后与如今的皇后,他便不想过多的干涉。
提及孙贵妃的那位公主,他愈发迷茫,虽说是自己的孩子,可他心中毫无一丝波澜。
他生于宫廷,自小便在与两位哥哥的尔虞我诈中成长起来,哥哥们年纪长,聪敏好学,却要给他这个皇后嫡出的三皇子让位,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兄友弟恭的和睦?不存在的。
四弟毕灵宸更是有萧氏做靠山,生母萧皇贵妃亦是先帝一生情之所钟。
后宫就是如此,皇嗣听着好听,自打一出生便是天潢贵胄、星宿落凡尘,但事实上呢,光是时辰拿捏便是头一等难事,往前高宗仁宗的后宫里,就曾有过妃子为了抢个上好时辰诞子,却活生生将婴孩窒死于胞宫中的惨剧。
这种事还不止发生过一次。
“皇嗣”只是后宫妃嫔乃至其身后的父家外戚用来博前途的工具。
若是“皇嗣”时辰不对、时机不对,甚至不被高位者所喜,活着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悲剧。
陆晗蕊心灰意冷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取过一旁的寝衣穿好,她突然觉得很冷,即便乾清宫中有地龙,她还是冷得浑身颤抖,埋头扣了好一会儿盘扣。
毕灵渊也跟着坐起身,只看见她颤抖的背影。
他双手从她肩膀上越过去,顺势将人揽进胸膛里,两人凑得极近,他干燥的唇蹭了蹭她冷冰冰的侧脸颊:“朕帮你。”
陆晗蕊欲言又止,但她终究没说什么。
只是心里不停地冒出一句话——腹中的孩子,留不得。
这紫禁城里,个个都是吃人的鬼。
妃嫔里的异类
传人进来伺候沐浴更换寝衣,二人再睡下时,许久无话。
陆晗蕊睡在里头,背着身子,毕灵渊侧躺着,半撑起脑袋,手指不由自主地挑起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
之前陆晗蕊对他的质询,他虽然未回应,但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妥。
毕竟她如今有孕在身,难免对公主多了怜惜。
“朕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毕灵渊微微叹了一声气,还是说出了口,“但是我们的孩子,朕很期待。在这件事上,朕实在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陆晗蕊装睡,但她就是不想理他,尤其是他在她耳边嘟嘟囔囔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更是愤懑难平。
自私还如此理直气壮,真是厚颜无耻。
“稚子何辜?公主甚至还未满百日……”
陆晗蕊闭着眼睛轻声说着,尽量压抑着嗓音里的怒意。
毕灵渊喜欢她,既然她对公主如此上心,毕灵渊也不必在这事上和她强拗,
再者,慈宁宫确实理亏在先,飞星也付出了代价。
“朕知道,”毕灵渊贴着她单薄的脊背,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在被中暖暖的熨帖,他低沉的嗓音摩挲着她的耳膜,小声说道,
“是朕的不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声音小得只有两人才听得见,帝王的道歉,就跟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陆晗蕊也不挣扎,假意惺忪地哼了两声,又继续睡了过去。
不觉中毕灵渊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埋首在她的肩颈中,满足地喟叹一声,也搂着她睡了。
太后跟前的老人突遭意外离世,太后亦受打击。
接下来的半月,慈宁宫便暂时免了妃嫔女眷们每日的晨昏定省。
慈宁宫是免了,皇后的凤藻宫还是要去的,尤其是眼下,皇后从贵妃手中拿回主理六宫的大权,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叫女官和姑姑死死地盯着妃嫔们的言行举止。
之前在花园中置喙了皇后的燕贵人很是遭罪,不消皇后发话,姑姑们自然是变着法的挑剔,当众训斥了她好几回。
在后宫中被伺候人的姑姑当众如此训诫,最是叫妃嫔女眷难以忍受,那位贵人忍无可忍,竟气出了病来,从此卧病在床。
皇后大发“善心”,免了她的请安,顺便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绿头牌,好好地在自己院里养病。
有了燕贵人的前车之鉴,众人便不敢轻易造次,去太后宫中如何,在皇后宫中便如何,没眼力价的便看着宁妃,她怎么做旁人跟着学便可。
而这众多妃嫔中,却独有朝荣宫的槿嫔那么一个异类。
这半个月,她就没有去皇后宫请过一次安,但皇后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因为这些时日,槿嫔都留宿在乾清宫中。
妃嫔的第一要务便是侍奉皇帝,皇上不发话、惯着,哪轮得上她这个皇后指摘?
可皇上一留人便是留了半个月,莫说皇后了,就连下面的贵人常在也忍不住犯嘀咕了:“一连侍寝半月,简直闻所未闻!”
说这话的正是文墨,曾经的乾清宫大宫女文墨,如今的纪贵人。
她同陆晗蕊一道受封,那个小浪蹄子高她一阶不说,还被皇上千万般呵护宠爱,她虽然如愿以偿地入了后宫,却难得见皇上一面了,倒不如以前在御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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