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小时候不叫白泽,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只野狐狸。
野狐狸,毛色都是杂的,个头也瘦小,经常钻在乱蒿草堆里头躲着。别的狐狸大都会偷鸡,他不会,他太笨。更壮一点的狐狸还会捉兔子甚至小鹿吃,他也不会,他力气很小。
所以只能捡其他兽类啃剩的骨渣儿吃,就这样,兴许还得受乌鸟的欺负。
乌鸟食腐肉,被乌鸟欺负可是天大的笑话,所以他也不受狐群待见。
但那时候的生活也是有点儿乐趣的,比如他听说有的狐狸潜心修行,最后能修成人形。修成人形,据说就能讨人类的喜欢,甚至能结为夫妻,从此再也不过兽类的日子,顿顿都有烧鸡吃。
不过也就是听一听,狐狸哪里有那么容易修成仙呢?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饿死,或者被野狼咬死,或者被猎户射死……他想过一万种死法,独独没想过自己不会死。
永生不死不灭,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那是个挺清亮的晚上——清亮是说月光。
月色如水,小狐狸刚舔完鸡骨头,到处窜着去找个枯草堆,或者麦垛,那种地方暖和,容易过夜。他本来应该在田野里窜,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跑上了人类建的道;现在想来那大抵都是命,就像他遇见了兔爰。
兔爰是神,是真神,是堕神。
白泽至今都不知道兔爰是不是她的真名,那女人说的话向来飘忽。
那天他窜上人类造的大道,一边跑一边想,好硬的路,人类总是走这样的路,爪子不会痛吗?
想着想着,他跑上了桥。
桥很宽阔,也很长,所以直到他快跑到尽头时,才见到立在桥边的女人。
他被女人迷得顿了步子。
女人真美,披着素袍子,人比月皎,眼波比水还温柔。她立在月光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又似乎只是百无聊赖立在这里看月亮。
她见他停下来,于是冲他弯了弯眼睛:“呀,小狐狸。”
她的声音真好听,小狐狸的心脏像是被敲击了一瞬,砰砰跳着。
他鬼使神差地问:“你是谁?”
就那一句话。
白泽后来想着,如果自己当初没问出那句话,自己也许还是那只野狐狸,并且安稳入了轮回。
“你是谁?”
女人闻言仍是微笑,眼睛不眨地说:“吾名兔爰,是堕神。”
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是堕神,女人说,就是被打落凡间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