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怕冷的穿起了套头厚毛衣,也有不怕冷的小姑娘穿短裙儿,小伙子敞怀露脚踝。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天还是暗蓝的,越往天边越泛白,月亮就隐在白茫茫的天际,伴着未升却已喷出淡光的薄阳,旁边挂着几颗将暗未暗的星子。
学生捧着高考必背古诗词的小册子,低头一路背到巷子口。
天未大亮,因此瞧着书上的小字看起来有点儿吃力。
学生穿着蓝校服,校服一季两套换着穿,他又爱干净,因此已经洗得有点发白。
巷子口煎饼摊忽地亮起灯来,灯光橘黄,照在学生有点苍白的脸上。他抬起眼来,眼里还透着半大男孩特有的清澈和羞涩。
煎饼摊老板伸个懒腰,正抬起胳膊挽头发。
老板姓李,模样长得好看,爱化浓妆。妆容一天一个样儿,你永远猜不着她明天化成什么样儿。胸大,爱穿紧身衣裳,现在就穿的紧身毛衣。
煎饼摊生意很红火,十里八街的男人都爱吃这摊上的煎饼。
可即便这样,老板在女人中的风评却也不差——上回镇西的王姐让喝多了的自家男人打,那哭嚎叫骂声几里地之外都听得见,没人管。
就这老板,抄起剁骨刀堵在王姐门口叉腰说:“你打。再动她一下,哪只手打的哪只手离身。”
男人不信邪,真就又举起拳头。
再后来男人就没了右胳膊,老板在局子里待了两天。
就两天,说是上头有人保。
也有的说,老板跟道儿上的人有联系。为了王姐这一拳头削了男人的胳膊,上头保她,但也有规矩。
说是“叁刀六洞”。
可过了没两天,煎饼摊照开,老板照样儿化浓妆,摊煎饼动作利索,态度一如既往地和气。
“小超,今天这么早啊?”老板咔嚓拧开饼铛开关,金属面逐渐升起温度。
学生的脸也逐渐升起温度。
“啊……嗯。”学生将古诗小册子卷起来又展开,两颊染上薄红,一路红到耳根。他想看老板,一抬头却正好看见挺立的胸,于是更加局促不安,再往上又撞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学生彻底害了羞,声音呐呐跟蚊子似的:“……姐姐好。”
老板岁数确实不大,担得起他这声“姐”。
不过跟不沾亲戚的人,一般都在称呼前加个名字,比如“李姐”“媛媛姐”,单叫一个“姐”就太过亲昵。更别提叫“姐姐”,快成年的男孩——除了天津人——哪有这么叫的?
小孩才奶声奶气地叫姐姐。
可老板也十分受用,又问一声:“去上学不吃个煎饼啊?”
有人过来在后头排队了,过了一会儿,学生拎着热气腾腾的煎饼走了。
“今儿早啊小李。”后头排队的是个男人,戴眼镜,是镇里的小学老师。
这会儿太早,除了他跟刚才那学生,再没别人了。
“早起身体好。”老板拿勺掂着面糊问:“您还是不要辣多放葱花是吧?”
“哎,是。”男人搓搓手,呵了口气:“真冷。”
“过了秋了。”
过了两分钟,男人终于绕到煎饼摊后头,缩了缩脖子问:“小李,先前问你的那事,你想好没有?一晚五百,省会的可也才值这个价。”
老板磕开个鸡蛋:“您想多了,我就是一摊煎饼的。”
“长这么漂亮,摊煎饼多可惜啊。还有这身材……”
说伸手想去摸老板的腰。
可巧不巧,老板反手一拉抽屉抽出个菜刀来,在砧板上咣咣剁葱花:“您刚才说什么?”
“……没事。”
男人拎着煎饼晃晃悠悠过了巷子,拐过个弯儿吐了口唾沫:“操!千人骑的东西,装什么纯……”
冷不丁看见道边上有学生正捧着书看,于是清清嗓子住了声。
往前走了没两步,后头有个少年的声音说:“叔叔,您手机掉了。”
男人一摸兜,手机好好地在兜里呢。纳闷回头,那学生正垂手看着他,校服袖子里露出一截刀锋。
老板忙活到快九点就收摊,收摊准备回去睡觉。
手机上冷不丁响了一声,她从围裙里掏出手机翻盖看。
智能机这么普及,苹果都出到十几代,用翻盖手机的人可真不多了。
“限今夜取镇长人头,薪酬自定自提。”
是金主发的。
金主是她成年前的法定监护人。
要不是当年他把自个儿从孤儿院带出来,自己也绝不会走上这条路。
她一直管他叫头儿,小时候身边的人这么叫,她也跟着叫,到现在都改不了口。
仔细想想,这人虽然收养了自己,也确实不像爹不像哥,从小到大把自个儿当成刀磨,磨利了就开始派单,她开始干脏活儿。
“借个火。”没好气儿的一声将她拉回神,是站街的邻居。
是站街的,男的,头发常年漂得跟白化病一样。
他是真正字面意义的站街,叼根烟往门口电线杆子一靠,那张脸就能吸过不少女人来。
他卖身,也挑人。
说不清挑人的标准是什么,但活儿好,这一点公认。
老板刚搬到镇上那晚,站街的就敲门,说邻居给个优惠价。
老板本来是拒绝的,刚说了“不”字,站街的把衣裳一脱,白腻的胸背腹肌配着那张泛着欲色的妖精脸。对不起,美色当前。
自此之后站街的更挑了,几乎不再往外头立,不分白天黑夜地来敲老板门。
老板晚上大多不在家。
——扯偏了,再说眼前的。
老板给他打了个火儿,说今天不行,今天得好好休息,晚上有活儿。
俩人边说边走,进了老板院子,站街的说你信我,不会累,你不用动。
老板说扯淡呢,又不是睡过一次两次。
站街的深深吸口烟,说那你睡,我在旁边自己撸总行了吧?
“你什么毛病这是,离了我不行?”老板把车锁好,自己推门进了屋。
站街的紧跟在后头:“真不行。”
老板掂量了掂量,这人脾气不太好。
自己倒是打得过,要是欲求不满,这神经病再出去瞎几把杀人,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站街的已经从后面抱住老板,声音也开始发腻:“晚上总是不在,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该杀的人。”
说着说着舌头就舔到耳廓处,老板腿一软,挣扎着推开他:“等会儿,还没洗澡,脏……”
“那边做边洗。”
站街的一边吻一边推着老板往浴室走,进去之后咣当一关门也不试水,手摸索着直接拉开淋浴头开关,冷透的水浇在两人身上。
“妈的,疯子……”老板被凉水激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人的手却越来越发烫,抬眼望去满脸欲色。
“嗯……”站街的含糊答应着,一手解开老板的牛仔裤,但是紧身的,难脱。
扯了两回没扯掉,索性从老板袖子里摸出匕首,这疯子把老板裤子割了。
又废一条。
老板心里暗骂一声,嘴上还没出声,站街的那玩意就已经进来了。
“好舒服……”站街的抱紧她,脸埋在她肩头,声音跟快哭出来似的:“只有在你这里才会舒服……”
水温渐渐升上来,她身子也跟着升温。
他将她的毛衣甩在一边,唇一路从锁骨吻下去,舔过乳沟,又去吸吮她的乳头。
很爽。
真的很爽,俗话说术业有专攻,不愧是专业干这个的。
老板踮着脚尖靠在墙上,视线随着动作上下颠簸,眼里终于蒙上一层水雾。
浴室里有流水声,肉体与肉体的碰撞声本就淫靡,水声将这些声音放大,狭小的浴室水雾弥漫,水汽中男人漾着一双狐狸似的眼。
站街的侍候过那么多女人,自然十分有技巧。
她抓着他的头发,他吃痛地抬起头,却突然起了什么恶作剧的心情。
过了最开始那难耐的劲儿,他反倒是不急了。
他抽出来,尽管还硬着,却有心情去看她将哭未哭的样子:“这不是挺开心吗老板……”
老板眼角都激红了,她咬他下巴:“别磨叽。”
站街的却一抬手把淋浴头摘下来,老板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疯子重欲,爱玩,老板先前被他折腾过,警惕地看着他。
“……做什么?”
站街的手里的淋浴头还在喷水,他额上的碎发不断滴下水来,湛蓝眼球在雾气里竟然柔和得过分。他的唇上也沾了她的口红,唇上陡然多了抹艳色,整个人因此妖艳起来。
“口红花了。”他拇指抚了抚她的唇,将淋浴头摁在她的乳上。
电流似的快感从乳蔓延到全身,大半个身子都酥了。
他耐心地吻下去,舌耐心地扫过她的唇瓣,逗她的舌,温柔而强势地一点一点侵占她的内部。淋浴头往下走,冲刷过肚脐,最后停在最隐秘的地方。
“你他妈别——!”老板这下子带了哭腔,太磨人了,这神经病太他妈磨人了。
“很爽的。”站街的捏了捏她肩上的疤,上回接单留下的,这会儿还没好利索。
她一吃痛,立即转移了注意力,站街的如愿以偿将淋浴头摁在她下体。
仿佛有巨大的、粗糙的、温热的舌在舔,老板难耐地弓起身子,连呻吟都抑在喉咙里,半张着唇喘息。
“你看,我说了很爽吧?”站街的闷笑,他舔着她肩上的疤:“不这样长不了记性,是吧老板?”
说完将淋浴头一扔。
老板缓了口气,咔嚓握住他手腕——听这声儿,八成是骨裂。
“……滚出去。”老板有点烦,她不太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除了杀人。
站街的盯了她两秒,抬手撩了撩头发:“那行吧。”
说完转身拎起匕首往外走,老板一看这架势又他妈要坏事,一咬牙悬崖勒马:“算了,回来吧。”
站街的却端起架子来:“别啊老板,咱从不强买强卖。”
老板气得牙根儿痒痒,这会儿折腾到一半知道不强买强卖了,早先那会儿憋得跟什么似的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合着。
尊重生命,人人有责。
这种时候放这人出去,无异于给镇子里投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而且爆起来没完的炸弹。
老板深吸一口气:“是我想买,真的。”
站街的回过身来,匕首叮咣掉在地上,淋浴头在地上仍喷着水,他索性也将老板摁在地上。
浴室的地上。
脏?
没关系,他们本来就是脏的。
从血脉、到灵魂,到他这副受情欲驱使的身子。
他再次吻她的唇,他说:“欢迎光顾啊老板。”
她肩上的疤再次开裂,很疼,下面却承受着快感的刺激,因此泪眼朦胧,她看不清他流泪的表情。
她常年画着浓妆,此刻素面朝天,两张脸依偎在一起。
尽管他染了发、纹了眼球、下半张脸几乎整个儿的被重塑。
可这两张脸意乱情迷时的神态、眼波流转的风情是何其相似。
她锁在抽屉的旧钱包侧夹里,有当年在孤儿院的合影。
她同双生哥哥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一模一样的脸啊——
他将头埋在她的肩,替她舔去不断涌出的血。
这么多年,他已经从根上烂透了,可她尽管手上沾着血,却仍像当年一样,心里用尽全力守护着那点可怜的理想。
他的傻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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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了?”老板猛然惊醒,今晚有活儿。
站街的迷迷糊糊捞起手机看:“七点。”
老板叹口气,往窗外看,外头已经黑了。
她一件一件穿上备在床头的衣服——以为杀手都穿黑色紧身衣啊?
扯淡,生怕别人瞧不出来是干脏活的?
老板里头穿了身秋衣秋裤——秋天了,冷。
外头套个大号卫衣——卫衣自个儿又改得实用了点,能藏点刀枪棍棒什么的。
再外头一套运动服,鞋是跑步常穿的那双,鞋底带抓钉,跑路时方便。
站街的侧着身撑着头看着她一件件穿好,袖子里绑好匕首,磕了磕鞋尖。
“今晚上是谁?”他突然问。
老板默了默,其实目标不算是机密。
这又不像小说里神秘兮兮的组织。
杀人这活儿,跟送外卖是一个道理,有一单接一单,挣一单的钱。
她算是个体户,给金主组织干外包的。
她主要是怕他兴致一上来抢自己单子。
站街的一眼瞧出她表情,嗤笑一声:“吓得那样儿,我又不跟你抢。”
老板这才说:“是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