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敛下眼帘,崔菀又回想起与曾信相处的前世,以曾信的为人,不会轻易置身险境,目前而言,车外的飘雪仍不算大,但入夜后便难说了,退一步来言,即便雪停天晴,在这寂寂荒野的寒冬深夜里,守着一辆车轴已断、寸步难行的驴车冻上**,就是不被冻死,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他既然敢设下此计放手一搏,定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若并未如愿登入秦四郎的车中,也仍有退路可走。
果然……
崔莞收回思绪,实际上,上一世曾信并未与她明说秦四郎一事,只是在得意之际吐露过几句碎语罢了。
不过,她心中所猜极准,那辆驴车确为曾信所置。
眼下曾信曾与几名家仆一同缩在倾翻的车厢后躲避风雪,他身上衣裳虽厚,但仍被冻得直哆嗦,可想起方才马车前受辱的那一幕,他又止不住咬牙切齿,身上抖动得愈发厉害了。
只是,他记恨之人并非是崔莞,反而是秦四郎,崔莞虽句句凌厉,逼得他走投无路,可真正予他羞辱的,却是秦四郎那一句轻描淡写,视而不见的“走罢”。
一想到这些时日到齐郡后,日日守在荒野外,好不容易等来了秦四郎,却偏偏落得这般下场,曾信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即便他出身寒门,可在踏入长麓草堂后的一番汲汲专营,也算在当地小有名气,已经许久不曾受到这样的折辱了!
“该死!另一辆驴车怎的还不驶来!”曾信忍不住恶恶怒吼一句,借此发泄心头怨恨,唯有他心中明白,这声“该死”冲的是谁。
“应,应该在路上罢。”站在在两旁的替曾信阻风挡雪的家仆颤声应道。
仿佛为应和家仆的话一般,声还未落,急急行来的驴车便透过风雪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爬上驴车后,曾信紧紧裹着披风,边哆嗦心中边暗恨道:秦四郎啊秦四郎,你且等着,有朝一日,我曾信定要将今日之辱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第一百二十六章齐郡门前波澜生(下)
驴车转头,再度驶向城门,余下一个倾翻车厢,就这般孤零零的倒在路旁,宣告一场精心计谋的失败。
殊不知,上一世,曾信仍是成功了的,他不但借着田公之名登了秦四郎的马车,还与秦四郎高天阔论,博了不少善眼,而后他又在齐郡借秦四郎之势,左右逢源,广交士族,方有了三年辉煌的助力。
可惜这一世,秦四郎身旁多了一个崔莞,一个将他恨之入骨的崔莞。
“阿莞。”秦四郎左手执书,却只字未入眼,他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游移到崔莞身上,自是将她的神色转变尽数敛入眸中,未遗漏半分。
莫名的,他心中一阵气闷,仿佛攘进了一团初春时节漫天飞洒的柳絮,轻飘飘的,却令人拂不净,扫不清,细细密密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