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小心轻柔的将宽广的月白袖子往上撩,遽然,她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秦四郎的手背已然肿了一半高,原先只是一抹拇指大的乌紫,竟扩大到了婴拳大小,几乎整个手背均是乌中泛紫的淤痕,趁着手臂上白皙的肌肤,愈发显得狰狞骇人。
崔莞不知此时心中是何种滋味,她一直刻意与秦四郎保持疏远,不愿相欠。
可到此刻,她方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欠下不少了。
尤其是方才的舍身相护……
崔莞心中不由暗暗一叹。
“看着骇人,倒不觉疼痛。”许是不愿让崔莞担心,秦四郎低低说道,边说他边欲将手缩回,却不想被崔莞当场按住。
虽然她动作颇轻,可仍旧让秦四郎蹙了蹙眉,脸色又白了几分。
崔莞头也未抬,转过身往车门略挪动了一下,将手自帘子底下探出,抓了一把洁白的雪粒回来,而后覆在了秦四郎的手背上。
“四郎君的手,可揽书,可御笔,可执棋,可抚琴,唯独不可有损,若不然,世人亦会心伤。”
平板的声音,几乎令人察觉不到任何一缕心绪的波动,可即便如此,秦四郎心中亦泛起一丝暖流,便是手背上那又寒又痛的感觉,也变得没那么难耐了。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些,便是母亲,也仅是日复一日的叮咛着,再勤奋一些,再博学一些,再令世人瞩目一些……
只是不知,那会心伤的世人中,可有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齐郡门前波澜生(上)
一语落下,崔莞没有再开口,仅是一遍一遍的转身,探手,取雪,敷伤,周而复始。
秦四郎亦未出声,静静的端坐在原地,目光随着崔莞的举止,来回游移。
车厢中的气氛,说不出的清宁,仿佛马车外嘈杂之声均消失了一般,唯有崔莞转身时衣摆袖角摩动的窸窣,以及白雪化成清水**毾鄧的嘀嗒细响。一股甘清甜的气味萦绕在车内,是自那几碟打翻又滚落一地的甘蜜丸散发而来。
除去离开雍城时,街道众多女郎掷果盈车的那一日外,秦四郎从未有过这般狼狈,一袭白袍不但沾染上了甘蜜丸黏腻的汁液,还因方才怀抱崔莞之故,变得又湿又皱,右手背上的淤痕虽经过冰雪冷敷,看起来稍稍好转一些,可仍肿得老高。
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