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何是她?
为何偏偏是她?
崔莞心中思绪纷扰,就在这时,牛车忽的一顿,再度停下,与此同时,一道漠然的声音远远传来,“崔氏阿莞。”
☆、第九十一章拨开迷雾未见晴(下)
是唤,而非询问。
也就是说,这辆牛车中所坐何人,那开口之人心知肚明,非但知晓她姓什名什,甚至连身份来历均一清二楚!
故而才会如此冷漠的,高高在上的喝住牛车,唤出她的名。
崔莞抬起眼,眸光轻轻闪烁了下,随后隐回眼眸深处,一双乌黑的瞳仁如古井,沉静无澜。
她慢慢掀开车帘,牛车已然行到了内城,离她往日下车之地不过十来米,但便是这一小段短短的青石道,横着一辆驴车。
内城的街道不似外城那般狭窄拥堵,莫说横着一辆驴车,便是两辆,亦绰绰有余。可这辆打横的驴车,不偏不倚,正好挡在牛车前,莫约七、八步远,驴车前还站着一名头带漆纱笼冠,身着广袖青衫,做文士装扮的中年男子。
见到崔莞撩帘探望,却不赶紧下车行礼,那文士斑白的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大声喝道:“崔氏阿莞,贵人赏赐,还不速速来接!”
崔莞流转的目光璀璨如阳,她打量了那文士两眼便敛下眸子,认真的说道:“阿莞身份低微,所识之人中,亦无可驱使幕僚携物当街赏赐的魄力,想必这位郎君寻错了人罢。”
她说罢便对老赵清声道:“赵叔,速速让出道,以免误了郎君要事。”话毕,崔莞便缩回手,静静的坐回车厢内,任凭车帘落下,掩去了纤纤倩影。
“诺,诺。”老赵连连应声,驱着拖车的老牛便要往另一边的空隙靠去。
原本盛气凌人的文士根本料不到,这个与他来说是卑贱如泥的小姑子,闻及贵人赐礼,非但不感激涕零,连滚带爬的下牛车到他面前行礼拜谢,反而一句轻描淡写撇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指使驭夫绕道而行……
他虽不得重用,可好歹也是跟随在贵人身旁的幕僚文士,以往在外行走,莫说是庶民,哪怕寻常世家之人见了,皆是相争谄媚逢迎,何曾见过这样胆大妄为的小姑子啊!
那文士顿时气得面色漆黑如墨,他快行两步,再次堵在牛车前,冷冷地喝道:“崔氏阿莞,贵人恩赐,你竟避之若浼,实在无礼!”
人言可畏,且还是出自文士之口,即便身份清贵的士族女郎,亦担不起这等斥责,更何况崔莞这样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卑贱庶民。
那文士看着静谧的车厢,眼中得意非凡。
老赵与阿梁正襟危坐,他们虽与崔莞无亲无故,但对这个从未表露一丝凌人盛气的小姑子,心中颇有好感,见到拦路的文士如此气焰万丈,咄咄逼人,不免又惧又忧。
少顷,一声轻叹自牛车中传出,慢慢随风向远处飘散,“郎君错矣,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阿莞非阿莞,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姑子,无貌无才,也未曾结识达官显贵,又何来有贵人赐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