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来翠屏山避暑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时间请帖纷至沓来,都是邀请程勉前去作客。对于如此盛情,程勉大感意外,每日对着各种请帖发愁,偏僻瞿元嘉在这等事上帮不上忙,也无暇顾及,结果明明是身处消夏胜地,两个人都比在京城里更忙了似的。
程勉勉强赴了几回宴,很快就不胜其扰,奈何京中高门均以邀请到程五赴宴为荣,他越是避之不及,越是殷勤相邀,有一次,居然闹出过几家各自带着肩舆,就在程府的别业外等待的笑话。那天瞿元嘉人在翠屏宫当值,下人们劝也劝不走,僵持中,还是不胜其扰的赵泓命家人把这那些不请自来的奴仆赶走的。
相比于前仆后继的陌生人,比邻而居的赵泓才像是真正的陌路人,既不去拜访程勉,也不见人,只有在偶尔听到琴声的时候,旁人才能捕捉到他的一点行迹。不过说来也怪,程勉并不嫌赵泓孤僻,哪怕见面后无话可说,也还是再三登门道谢,算是将这连襟之情,勉强续上了。
他也向瞿元嘉打听赵泓和陆檀的往事。此事瞿元嘉所知极少,只能说个大概,但说完后,不仅是程勉,自己也不免钦佩,更感慨道:“我听安王提过,说赵家每一辈都要出个把情种,这一代,也许就应在赵泓身上了。”
不过一提到赵泓,难免就要想起他的活宝弟弟,这又着实倒胃口得很——何况三番五次前来邀请的人里,赵淦也是最热情的之一,在瞿元嘉看来,这未免可疑。好在端午之后,赵家再没听过亲事,两家方得以维持颜面上的和睦,平安无事至今。
这一阵纷至沓来的约请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瞿元嘉和程勉更不愿意面对的另一桩“恩赏”到底还是来了:翠屏宫传来旨意,请程勉去宫中赴宴、避暑。
传旨的人是冯童,其郑重之意可见一斑,事发突然,程勉没法临时装病,接旨后立刻就要动身。瞿元嘉亲自将程勉送上宫车,只听程勉问:“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记挂着微臣,实在惶恐。其实我家这别业就很清凉,我现在还有些畏寒,在这里就正好。”
冯童含笑答:“五郎的别业自然清幽,就是不大清静。陛下听说五郎正为宴请所扰,就想接五郎入翠屏宫小住几日,避一避尘间喧嚣。”
趁着冯童走在前头,程勉飞快地看一眼瞿元嘉,一撇嘴,又立刻摆出恭敬的神色,徐徐说:“天恩浩荡,其实……也没有什么困扰。就是我现在糊涂,赴宴交游力不从心罢了。”
冯童停下脚步,回身又一笑:“陛下还说,久不见五郎,想念得紧,还望五郎能赏光。”
程勉面露惊惶之色,再也不敢多说,就是登车时的神色,怎么都很难掩饰其中的垂头丧气。
旨意只说了要“小住”,也没说几日,但程勉这一去,别业的清幽顿时成了乏味,雅致也变得死板,瞿元嘉索性就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住到翠屏宫为官员们准备的公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