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是太子萧晟的独子,他出生前萧晟染上重疾,几近不治,又在他出生后奇迹地转危为安。为此天子赐名“长生”,对长孙的喜爱亦是尽人皆知。
这是他离京后首次对近侍提及宫中事,冯童意外地正了正神色,略一顿,接话道:“今天一大早收到了池真给元双的信,她又有了身孕。”
萧曜转身看了一眼冯童,两人面上都很平淡:“她要是能有子嗣,对她是好事。以她现在的处境,本该少写信来。我提醒过她,她也不听。”
“池真在信中说,她日夜惦记殿下。”
萧曜轻轻笑了笑,旋即正色说:“你们如果回信,想法子提醒池真,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她也许有别的计较,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去做,不要自作聪明。”
萧曜等了片刻,没等到冯童接话。又强调:“你不要装傻,想蒙混过去。告诉她,不准她为我多说话,只当不认识我,安心地生下孩子,她才能有依靠。”
冯童语气唏嘘:“奴婢无能,只能跟随殿下去连州……”
“他们都说昆连艰苦,常人难以久居,可你看这几日遇见的西北诸州官吏,籍贯天南海北,不都半生在西北为官么?他们既无三头六臂,我也不是弱不禁风,有何不可?”
这番话近日常在他心头徘徊,因为没有怨气,说完之后也生出几分壮游在即的意气。说话时“何况程勉也做得”这句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及细想,又让这个念头飞快地溜走了。
不多时元双亲自捧着朝食回来。萧曜一边吃,一边和两人闲话,可这一刻舒适的闲暇光景并没有维持太久,吃到一半时庞都尉求见——玄池岭中的烽燧传消息来,昨夜起山中雪势转弱,接下来几日正值圆月,可以翻山了。
明明这几天等的就是这个消息,萧曜听完后还是觉得心重重往下一沉,声音难掩颤抖:“……既然如此,那就请庞都尉整备兵马,一概事项,全仰仗都尉了。”
庞都尉素来寡言,领命后就要去为翻山做准备,萧曜原想留他共进朝食,也被他坚决地推辞了。他离开后萧曜也没了胃口,说不清是尘埃落定的如释重负,还是险境当前的惴惴难安。他食之无味地喝掉了一大盏茶,看着都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警觉和紧张之色的冯童和元双,忽地一笑:“既然我领了连州刺史,高山也好,荒漠也罢,那就都去会一会。”
庞都尉告退不久,程勉和吴录事也来求见,想必都得到了不日将要过玄池岭的消息。此时天色尚早,吴录事还有些萎靡劲头,程勉却和平日无异,衣冠整齐,神情亦是一丝不苟。
只是萧曜见过他饮酒后懒散的情态,眼下再到见他不苟言笑的神色,总是有一丝怪异感,莫名就格外多看了几眼。也许是目光在程勉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点,终于引得程勉也抬眼看了看他,两个人目光一触,也不知道是谁先移开了视线。
不过这时萧曜彻底没了胃口,喝了好几盏茶水,还是觉得口干,所幸庞都尉带来的消息已经不再让他心慌,语调终于平缓了下来:“二位想必都知道了,翻山的日子就在眼前,孤已委派庞都尉负责行前的整备,吴录事想来多次往来玄池岭,若有什么行路的经验,也请告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