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颠簸尚可忍受,路途中的百无聊赖最是难熬。萧曜不能寻访沿途的名胜,身为亲王亦不可与地方官员结交,连读书都格外费劲,从早到晚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元双大眼瞪小眼。
萧曜深恨骑术不精,不能像程勉一样骑马,又不愿意让闲杂人等知晓自己也会琵琶和五弦,多少个夜晚,只能听着程勉的琵琶入梦。在偶尔的辗转难眠中他也会想,乐声美则美矣,可惜冷冰冰全无一点人情味,白搭了这一手好技艺。
然而在元双和冯童的口中,程勉简直是另一个人——善骑能饮,既可以与元双谈华服熏香,又能和军士下围棋博双陆,分明是十分随和解语的少年郎君。有一回,当元双又一次在萧曜面前夸赞程勉时,萧曜忍不住反驳:“他要是真的如你所说的合群,如何能弹出没有一点人味的琵琶。”
元双瞪圆了眼睛,下一刻就笑了:“原来殿下听了程五弹琵琶。”
萧曜蹙眉:“几乎夜夜不停,我不瞎不聋,如何能听不见。”
“殿下自小就喜欢乐器,恰好程五也精通此道,何不召他前来,清谈也好。”
“不必了。”萧曜不假思索地回绝。
“……殿下,连州路远,程五一则是殿下的僚属,一则也与殿下年龄相仿,殿下如愿与他结交,既是殿下的气度,也是程五的福报。”
“这一行中难道只有程勉一个同龄人不成?”萧曜内心里就是抵触对程勉示好,“他既然是我的属下,有公事我自然会召他问话。”
元双深深看他一眼,再不劝了。
与元双不欢而散后,萧曜想想,召来冯童,说是要在驿站里活动一下腿脚。可刚一离开下榻的院落,他立刻改了口,要冯童找几个马术好的兵士,陪他骑马。
冯童回头望一眼随侍的护卫,陪笑道:“殿下,夜骑伤眼。”
“到连州还有好些时日,要我镇日窝在车里么?再说连州疆域广阔,我还能处处乘车?”
“殿下要想骑马,还是等明日启程时吧。奴婢这就去为殿下挑选马匹和马夫。”
萧曜沉默不语地望着冯童,火光下的神色异常执拗——他深知自己骑术欠佳,更从来没有长时间的骑行过,原本是想着病痊愈了,找些精通骑术的兵士,趁着夜间不引人注目,悄悄练好了骑术,至少到了后半程需要翻山过垭口时,能够不再乘车。
他不肯表态,冯童看着萧曜长大,清楚陈王的性格,但到底担心他身体,软声又劝道:“殿下也说了,到连州还有好些时日,何必急于一时?何况殿下素来宽仁,兵士们白日里都在赶路……待明日奴婢一定吩咐下去,让军尉挑选三五个骑术出众的,陪同殿下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