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察了他很久,发现在按时定量的服药下,他的确没再有失控的迹象,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只有柳戟月自己知道,减淡他强烈郁躁感的源头并不是那些一喝就让人昏昏欲睡的药帖,而是信。
来自南地,他许久未见,却通过另一个身份意外联系上的笔友的信。
——木西。
但现在,他在哭。
柳戟月抱着他,茫然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他只是给了那个北雍人一刀,甚至还没补上第二下,就听见楚栖倒在地上的声音。他想问怎么了,可楚栖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楚栖,可他见过这样的痛苦。在他最疯最黑暗的时候,手中转着磔刀,让刑架上一片一片的血肉分离与耳畔惨烈的哀嚎发泄自己心中的压抑,那些将死之人气若游丝,仅剩的意识里唯一喊的一句话便是——
“……杀了我……”
楚栖意识模糊地吐出声。
柳戟月刹那间手脚冰凉,犹如在三尺积雪中埋藏过一整夜,他不受控制地想,是我的报应来了?
他抓住楚栖的手腕,想要寻找他头上的伤口:“怎么了?哪里痛?——宣太医,太医!”
身旁的声音艰难唤回了楚栖的一丝理智。太痛了,他想,但他不能死在这,不然真是太冤了,谁都好,来救救他。
他回握住柳戟月,用仅剩的气力开口:“别杀……救他……”
“我……男团……”他道,“需要……”该怎么解释,解释就需要动脑,但他动不了,头实在太痛了。
“好。”柳戟月温声道,“不杀,救他。”
“很快就不痛了。”
他的心跳早已远远超出了平时的速度,心悸得发慌,耳鸣回响,只剩咚咚咚的跳动声。但这次的情绪波动却不是因为喜悦、紧张或者愤怒,而是因为害怕。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过分剧烈的变化影响心脏的负荷,让自己也当场倒下。
但当他偏过头,不经意看到楚栖身旁那只早已冰凉的雪兔时,还是眼前兀地一黑,无法控制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太医早就等在外边,所以来得非常快,柳戟月却只让他们查看楚栖和贺兰漪的伤势。贺兰漪吊命及时,休息观察一阵性命无忧,然而几位院使讨论了半天却还是查不出楚栖的病症,甚至连灌服绝佳的蒙睡药也只能让他安静下来片刻,醒转后痛苦依旧不减分毫。
不多时,敬王也从外赶来。他原本意欲兴师问罪,彻底了结这场争端,但殿内的景象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北雍刺客将死,正常,不正常的是有太医在治;皇帝一身狼藉,正常,不正常的是他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