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露在悬崖边坐了下来,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云清,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石头道:“坐。”
云清站在他身边,并没有选择坐下去。他看着悬崖下的苍茫白雪,冬日的风吹过树叶,起伏的叶片翻卷着雪浪,仿佛变成了一片白色海洋。
“你找我来,有什么想问吗?”云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悬崖,说道:“只要不是很难的问题,我会尽量回答的。”
大师兄笑了笑,神色很温柔地道:“我确实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然而我仔细想一想,这到底是你的私事,你的决定我无从置喙,所以我只想确认一个问题。”
“我不会杀他,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为什么?”
云清背着双手,沉默地看着两人身边的老松树,松树的枝叶沙沙晃动,抖落了很多碎雪下来。他扭头看了看大师兄,问了另一个问题,“令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选择留我一命?以我现在这具身体,你想杀我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当年的魔宗大掌教,死了总比活着更令人安心。”
大师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交叉着十指看着远方,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杀一个魔宗大掌教,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魔宗大掌教。师父一辈子都想解决魔道两派之间的纷争,作为徒弟,自然要好好揣摩师父的想法。”
“青城山先掌门?”云清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只知道青城山很久不参与道宗除魔的事务,却不知先掌门有这样的想法。”
“这对道宗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死得太早,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大师兄笑道,“可惜师父也死得太早,不然你能见见他。”
说着,大师兄指了指悬崖下无数起伏的老树,道:“你不愿意喊我一声大师兄,那么就看看师父吧。”
云清沉默地看着脚下的山崖,雪浪起伏间,偶尔有寒雀自枝丫里飞出来。
“师父在最后一次去草原传道的时候,死在了阔滦海子边的疫病里,和染病的牛羊一起被当地牧民烧成了灰,最后洒在了那片湖水里。”
冬日稀薄的阳光洒在青城山的无数老树上,大师兄站起来环顾一圈,微笑道:“那片悬崖是师父的衣冠冢,也是他老人家设置的禁地。有时候我想念他老人家,就会过来看看这些树,树叶摇晃起来的时候,就像师父回来了。”
说话间,无数树叶沙沙摇晃起来,发出温柔微哑的声响。
悬崖下的白色雪浪,也如潮水一般起伏晃动。
云清看着眼前飘落的雪花,轻声道:“抱歉。”
“不用抱歉,师父一生豁达,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大师兄神色不变,声音里带着些怀念,“师父一向是个很任性的人,他曾经告诉我,如果真想谋求魔宗和道宗之间的平衡,找到正确的那个人,比杀无数个魔宗修士都有用。”
云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未必是个好人,你留我一命,是养虎为患、放虎归山,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