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南下唇咬破,硬生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受罚是一回事,示弱又是一回事。
可元神生生被夺的痛楚,还是让伽南几近晕厥。
罗王双目模糊,才几鞭就已经是如此,三千六百鞭!?
那种惊惧排山倒海般袭来,罗王似乎听到了呜呜的风声。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挡在了刑架前。
放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严厉,既然和他们说道理说不通,解释也听不进,就只有以罗王殿下权利来命令他们。
冥帝已逝,他堂堂阎摩罗王要保一个人,还不可以吗?!
周围的人脸变形扭曲,他听到了众人说
罗王殿下,此人已经定罪了
罗王殿下,万万不可啊
又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带着冷酷与鄙薄:罗王当真要放他?私放重犯,惩处不公,这千秋骂名,罗王和他都要扛着。
如果非要我和他一起扛,那就一起扛吧,我亲眼所见,他确是无辜。罗王声音冷厉。
说着转身,看着那几近昏厥的人,指间金光大作,往其额间一点。
同袍术!
此咒一出,山河永固气息同存,元神连接,你我不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与子偕作,同袍同泽
如一方元神褫夺,另一方也会元神破碎。
生生三千六百鞭。
看今后,有谁,敢动这个人。
只能用这最笨的方法,保护他了。
周围变形扭曲的脸顿时鸦雀无声,罗王目中空洞,仿佛心中多年的守护的,被自己亲手摒弃。
半晌,一个声音喃道:罗王殿下,您这是弃冥界律法不顾
又听到了另一个森寒的声音,此时却让罗王有些心生悲凉:殿下,知法犯法,是大罪,律法不同儿戏,以后冥界如何再让人信服。
是的,冥界律法不能等同儿戏,既已定罪,必要执行,自己不想看到冥界混乱、不守律法、不畏法治
整个冥界,不能被自己把秩序毁了。
这个世间,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护得无辜之人周全,又可以不负这平衡律法?
拿我的灵根,来赎罪吧。罗王的声音变得清冷无助。
指尖用力,直掏心胸。
血花四起,一片死寂。
罗王手中的,和着红色的血液,一片金丝脉络的树状灵光,在掌中浮动。
光华耀眼,五彩流光。
那是罗王的灵根,是所有灵气汇聚的地方,是连接修行与灵气的根源,是成神成仙的根基。
只有修为高深,才能修成灵根,而罗王修了梵术,才成这流光溢彩的颜色。
如果可以两全,灵根算得了什么。
掌上用力
悠悠听到一个声音,如云烟环绕:且慢,这灵根极其难得,不可随意毁去。
一个森冷的声音像是犹豫了片刻:自古定罪量刑,开弓没有回头箭,罪与罚必是相生。
那,就分去一半吧。
这
事情已经此番境地,你们还要如何?自己看着办吧。
感觉到有人接过他的手中之物,那个悠然的声音又道:灵根先放到我这了,待我修好,定当归还
同袍术,极费灵力,灵根取走以后,罗王便难以支撑,随即昏了过去。
***
木窗半敞开,下着细雨,帘外苔痕新碧,落下几瓣残花。
罗王醒来已是几日之后,胸口阵阵剧痛,可却看不见伤痕,原来对老冥帝的愧疚会如此痛楚与悲伤。
挣扎起身,便看到伽南伏在床边浅寐,听到罗王起身的动静,伽南睁开惺忪的睡眼。
你醒了?心中像是落了块石头。
嗯。罗王想起身,便被伽南一把按住。
伸身端来一碗粥,用掌心在碗边探了探温度:刚好,虽然我知道你可以辟谷,但是掌礼居大人把你送回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要以谷物来调养。
居大人送我来的?罗王蹙眉。
罗王殿下。有人在门口出声,罗王抬眼看去,便看到五大家族的人统统到齐了。
挑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
五人迈入寝殿,个个面色凝重,看到伽南,也没有好脸色。
看着罗王不解的眼神,掌礼居广先行了一礼:殿下悲恸过重,忧思成疾,到大殿昏倒了,休养了几日,我等特来看望。
罗王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逃不过内心的谴责。
接过伽南手中的粥,却觉得全无胃口,淡淡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
殿下,如今你身体不比从前,悲恸忧思,可大可小,确是要以谷物调养的。一旁的姬掌书道,声音轻柔,眼角似乎还隐隐泛红。
看到姬听芹的神色,罗王微微笑道:各位不用担心,心病而已。
那我为殿下奏琴一曲,以曲调修心。掌乐墨白翻手拿出一把白色流光箜篌,席地而坐,缓缓弹奏起来。
琴声忽而高亢,忽而低沉,空山凝云颓不流
罗王的记忆缺失,想必是同袍术共享同泽,修补了伽南那几鞭的元神裂片,所以,才会记不得当时之事。
而伽南,因在刑场就昏厥过去,因褫神鞭的伤,高烧三日不止,醒来便也不记得了。
冥界众人,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老冥帝的死,伽南的罪,就这样似随风消散。
只有罗王,因灵根已失,三个月的修养才恢复清明神志,只道是思虑过重,不疑有他。
而自那以后,罗王动念梵术,法力便削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