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槿之懵了。
这到底是家还是迷宫?
槿之,这边。姐姐的声音温柔轻软,牵起她的手,带她进了其中一间房。
她下意识想挣脱,却突然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姐姐。
要说是亲姐妹,她绝对相信,因为两人长得至少有六分像,尤其是眼睛,妖异,迷离,似醉非醉,连那颗泪痣的大小、形状、位置都一模一样。
但是姐姐的眼神更锐气些,像一把温柔的刀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探进人心底。
姐。
时榕之身形一僵,欣喜地看着她:槿之?
熟悉的语调和称呼,自从妹妹醒过来就没用这种语气喊过她,她以为妹妹恢复了记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白高兴一场。时榕之眼神暗了暗:律师。
哦。
难怪看着就很精明干练,不好忽悠的样子。
你有对象吗?
有。
男的女的?
时榕之微微眯起眼,勾唇一笑:当然是男的。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深长地看着她。
你爱他吗?时槿之没留意,继续问。
爱。
有多爱?
时榕之想了想,不清楚要以什么标准去衡量,委婉道:明年结婚。
你会把他的照片专门放在一个相册里吗?然后再取个很暧昧的相册名字。问到关键处,时槿之眼眸发亮,语气有些急切。
姐姐不答反问:你恋爱了?
时槿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脸色唰地泛起绯红,而后才思考要肯定还是否定。
没。
妹妹这番反应,已然印证时榕之心里的猜想,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点了点头,转而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槿之,这是你的房间,有没有觉得熟悉,或者想起来什么?
她四下打量,摇头。
房间又大又空,那张粉色的圆形床占了一半面积,床头顶部挂着纱帐帘幔,往左便是梳妆台和落地窗,外面半圆形露天阳台,一侧放着休闲桌椅和伞,另一侧是藤质秋千。而床的右边是书桌和衣柜,柜门开了一半,里面亮堂堂的,可以看出是个小衣帽间,柜子旁边就是独立卫生间,门也开着,但没开灯。
家具全部都是蓝色系的,清新海洋风。
她品位这么清奇?
见妹妹满脸惊愕,时榕之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虽然失落,但也觉得好笑,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小时候很喜欢蓝色,从三岁到十八岁都住在这个房间里,后来你去英国念书了,很少回家,房间一直空着,佣人每天都会打扫,家具摆设没有动过,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出国的?
十八岁,06年。
一个人吗?
她竟然一个人在国外呆了近十年,期间一直单身,也很少回家?
时榕之目光闪烁,沉吟了片刻,说:还有你朋友。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关系好吗?冥冥中感觉会摸到些什么,时槿之一着急,问了一连串。
傅柏秋。
???
你们关系很好,对她比对我这个姐姐还亲。时榕之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她脑门,笑容里有一丝惆怅。
其实早在那时候,她就有注意到妹妹对女孩子不一样的感情。
对待她这个姐姐,亲亲抱抱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睡一张床,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亲密惯了。长大后,走在外面,看到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就走不动路,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别人身上,在学校也只跟女孩子玩。
她以为是哥哥宠的,对男生不那么敏感。
直到傅柏秋出现,妹妹整个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眼神、举止、心思,连头发丝都在叫嚣着欲|望两个字。
那时她也年轻,没有太多感情经历,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再结合昨天毛毛看槿之的眼神,以及槿之对毛毛的信任和依赖,两个人百分之百有情况。
一点印象也没有。时槿之努力回忆着,皱起了眉。
就是前天和昨天来看你的那个人,你给人家取外号叫毛毛。
!!!
时槿之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毛毛?跟我一起去英国念书?
嗯。
那她
咚咚。
话未说完,外面响起敲门声,而后不等她应,外面的人就推门而入了。
是时清远。
爸。时榕之喊了一声。
时清远双手背在身后,肩脊挺直,凌厉惯了的眉眼扫过两姐妹,点了下头:榕之啊,这两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时榕之应声,不放心地看一眼妹妹,默然离开。
房间里的气氛莫名紧张起来,有股低气压在父女俩之间蔓延。
不知道为什么,时槿之一看到面前这个威严气势十足的老人,就本能产生了抵触情绪,感觉到不舒服。
她往后退了两步,遵循本能,保持着安全距离。
时清远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兀自坐到沙发椅上,指了指对面:坐。
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事实上,他就是这个家的主人,大家长。
时槿之坐到他对面,低垂着脑袋,等他先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毯上的花纹样式被她数了个遍,衣角被她的手揪得皱皱巴巴,也没等到时清远说话。
她忍不住抬起头,正撞上时清远意味复杂的目光。
她又缩了回去,堪堪避开。
槿之。时清远一开口,浑厚的嗓音仿佛震入心肺。
她仍然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太大反应,半晌才知道是在叫自己,转过目光与他对视,一脸茫然。
时清远拧了下眉,眼中似有无奈,重重地叹气:爸爸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在家里,这是你的家,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依然是我的女儿,不管你想做一番怎样的事业,爸爸都会全力支持你,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爸爸永远是你的后盾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跟女儿好好聊聊,可是想到孩子目前的状况,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多余。
失忆是件坏事,女儿忘记了亲人,忘记了这个家。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失忆又是件好事,当仇恨的种子湮灭消亡,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僵了十几年的父女关系说不定能就此修复。
家里孩子多,每个都很优秀,尤其槿之,他打心眼里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