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关外,塞上草原风吹草低,李琰着一袭粗布青黑常袍,发束墨带,站在马厩旁,抬起一筐黑麦草倒进槽里。
风吹着他衣袍呼呼响,男子微眯着俊逸的眉眼,他长袖挽在手肘,那劲悍的肌腱下透出青筋,仍是硬朗冷冽的精气神儿。
右卫将军阿史那拙儿从大公营帐里走出来,一个鞭子便朝这边抽:“干活麻利点,磨磨唧唧做个鸟意思!”
李琰凤目睨一眼,偏生恰恰好地把鞭子躲过,手指抓住鞭梢又扔回去,自走去草堆旁。
去岁雪夜忽然改变主意,假意滑下马背,被俘来这小半年,他和手下的三十个将士都被分散去放马或者做其他的粗使活。阿史那拙儿对他简直是咬牙切齿,抓他回来后,原以为大公必然给他当场大卸八块,为表舅屯卫大将军报仇。
结果,大公见到李琰却不想单单杀了这样简单。只命人将其和部署看管着,传话去关内,想跟大晋换五座城池。
大晋自然是不肯换了,就这么一直拖着。大公的两个郡主莫珣与椒敦,亦两眼巴巴地瞅着李琰,对这相貌魁伟英俊的汉人将军暗表衷情。阿史那拙儿身为贵族一脉,本想着自己可以当女婿,自然看见李琰就恨不得把他弄死。
突厥马鬣高意阔,眼如悬镜,战马尤其技艺绝伦,筋骨合度,突厥骑兵的凶残很大一部分靠的是马的厉害。
李琰仔细地递着草料,不时给马颈捏捏,按摩按摩。马对人是有记忆的,记着这个人对自己的照拂,日后驾驭起来便会分外配合。
“唷呵~让一让——滚边去!”远处的部落奴隶推来几辆军车,车板上有的捆着弓箭兵器,有的是粮食或者丝绸布帛。即便剥去了外面的标识,又遮盖大块的油布,可那边角下露出的麻袋车线,李琰只稍睇一眼,便看穿是晋军营房里运过来的了。
若猜得没错,那场峭山关之战,当是骠骑大将军窦威与突厥部落设下的一个局,旨在抓走父亲、灭李家将士的势气,进而削弱齐国公府军权。
这些月以来,每隔上一段日子,李琰便能看见这样一板车一板车的军粮军饷和兵器从关内悄悄运送进部落。
只他想过,英国公府既做为百年贵族,蒙享朝廷各般恩泽,应并无谋逆之心的。既然通敌,那么必是因着背后另有其人的利益。这个人是谁呢?
思来想去,只能是吕贵妃与二皇子萧锒。
前世窦家三小姐嫁萧锒,后封中宫皇后,若窦家未曾出力为吕贵妃,二皇子登基后窦家也不会得益。
看来,早在窦家大小姐未能嫁入东宫做太子妃之后,吕贵妃与二皇子便铺下了一盘偌大的棋——连谋窦家,削弱齐国公府李家,皆为着斩去东宫太子与三皇子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