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音从街对面喧闹地响起来,警察被桑秦一声尖叫给叫了出来,纷乱的脚步声和指令呼喝,急救车的鸣笛今夜再次响起。
桑野眼前模糊一片,被身后的林烝一抹,才发现全是眼泪。
放松放松一点阿野,深呼吸林烝硬生生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掌心里嵌着四条掐出来的血痕。
林烝把他转向自己抵住额头,引导着他:阿野,深呼吸像我这样
胸腔嗡动起伏,桑野松颓手上的劲,被他带着一呼一吸,顿时整个人都往地上无力地跪下去,手臂都在抖。
林烝及时捞住他,微一步趔趄,蹲在他面前。
掬了满手的眼泪,捧住他的脸,林烝后悔了心疼了,胸膛里缺失了一年半载的心脏疼得让人发慌。
桑野睁着眼睛看他,眼睛里却没有焦点,只是无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林烝?
是我。林烝指间控住他的后颈,抵住额头像是要把他的悲伤渡走。
桑野脱力地支撑不住,落在他肩上。
像是夜莺站在玫瑰树的枝头,停憩。
王尔德童话里的夜莺用心血把白玫瑰染红,它唱了一整夜的赞歌,然后死去,垂落下翅膀,变成小小的尸体。
现实里林烝搂紧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地安抚,桑野手上的血蹭脏了他的衣服。
外套披在桑野的肩上,里面只有一件白衬衫,染红了他腰上的朱砂痣。
桑野这才像是恢复了记忆,哑声说:你来得好晚。
林烝没有说话,安抚地揉着他的发梢。
街灯下汽车的引擎盖侧边都微微变了形,溅开的血迹像是冰冷世俗的恶意,抬眼落进刺目的光线,在他眼前迷蒙闪起光斑,像是下了一场零碎的雪。
桑秦亲口承认的、那些过往,桑野全都听见了。
听见他的悲鸣呼救,听见他原来也数十年挣扎在深渊里的痛苦,听见他庸碌的悲哀和可笑可悲的想法。
这样的人,是他的父亲。
桑野蓦然猛吸一口气,胸口里卡进的空气都像是有了形状,堵着、哽着、变成一声孱弱的哭声。
他心口里满是荆棘,里面的孩童被困住太久太久,幽灵般如影随形,幽灵般把他的生息吞噬殆尽。
那个孩子蜷缩在花瓣层叠的地上,红色的、白色的,花瓣,从他小小的、濒死的身体里生出柔嫩花苞,用他的血向花朵输送养分。
他跌坐在地上,林烝跪立在他面前,拦起的阴影遮住了他,挡住那些放肆探究的目光,挡住其他想要来剖解分析他的眼神,在逼仄紧实的怀抱里,在深深黑暗里构建起一方安全港。
就像桑野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们从不属于光明。
今夜的变故几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桑野被重新请进审讯室,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擦干眼泪之后的桀骜不驯。
为什么刚出警局就打架斗殴?警察皱紧眉头,你和桑秦是什么关系?
桑野笑起来:之前我带他出警局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再回答一遍。
桑野冷下脸,父子。
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动手?你知道医院那里是什么结果吗,你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抢救室,你差点活活打死他!你还有良心没有?
桑野回答得相当坦然:没有。
你!警察怒瞪着他。
桑野耸了耸肩:如果你知道他当时和我说了什么话,或许就该关注到别的地方去了。事实上我的良心早在父辈那里就丢了传承。
另一位审讯警察拉住易怒的那个,沉声问:桑秦说了什么?
桑野交叠双腿坐着,两手扣搭,放在膝上,坐姿相当慵懒,又摆出十分明确的疏离和拒绝:这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他向我承认了他洗钱受贿、挪用公司款项的事实。
办案民警们皱起眉头:说详细一点。
桑野自顾自地说:我打他还因为,他亲口承认了,他是张德明的姘头。
张德明?
就是前段时间网络上大出风头的那位,七年前的苏河市市长,张德明,桑野条理清晰,像是活过来了的狡狐,桑秦亲口承认他和张德明之间的那种关系,并且告诉我七年前清风苑的火灾事故并非意外。复式楼层在建筑的最初就偷工减料,他们放了一把火,整栋楼都塌了,由此烧给张德明赔偿款一千三百万。
桑野坐在椅子上像是坐在了商务谈判桌前,和方才跪坐在地上哭泣的模样状若两人。
桑野:桑秦为什么会把柏婷荷打进医院,就是因为柏婷荷知道了他和张德明之间的阴私关系。
桑野微微收敛下颌,光线在他面孔上打出的阴影显得立体而昏暗。
沉寂七年的过往被尽数扒出,铲开他心里的花田坟墓,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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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吻痛
桑野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城市陷进黑夜, 高楼像是一个个墓堆, 把世界颠倒成一片乱葬岗。
烟头上的火光像是变色的鬼火,闪了闪,吸引过桑野的目光。
那是林烝。
两厢沉默, 身后是白灯通明的正义之师, 他往里面涤荡一圈出来, 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后的疲惫, 而此刻还要撑着、撑着他最后的体面。
桑野缓步走了出去,林烝缀在他身后,不疾不徐。
他手臂上搭着外套,衣领松开一个衣扣,要用卡尺测量结宽的领带此刻皱巴巴缠在桑野的手上之前他打人太用力,指骨末端蹭破了一片,十分狼藉,救护车在众乱之中把桑秦抬走, 他的这点只是小伤。
也只有林烝看见了他的小伤。
孩子对父亲说, 他们都不喜欢我,你也不爱我。
父亲说, 你已经成年了,该学着自己承担责任,藐视痛苦。
桑秦对桑野说,我后悔生下了你,可当年也有把他架在肩膀上宠爱他的时候, 也有骑着二八大杠载他去吃一碗甜豆花,也曾在狭小的厨房里匆匆忙碌,着急担忧地把烫伤了的儿子举起来对他说一声痛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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