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慕云见钟明烛蓦地沉下脸,心道不好,顾不上寒风凛冽,冲过去挡在若耶身前,一边努力将她往后推,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钟明烛的神色,背后已然覆了一层冷汗。
杀意悄然蔓延,她甚至在那双浅眸中看到血光一闪而过,就在她觉得钟明烛下一瞬就要动手时,却见她低下头,手一拂抹去地上的碎片,随后露出自嘲的笑。
若我说不是我做的呢。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叹息。
若耶想也不想就道:我才不信。
你闭嘴!慕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只觉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不禁认真思考起钟明烛的话来,有时候也许是该给这个不知死活的鲛人下个噤声咒的。
噢若耶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开口,真的不是你吗?
她一直觉得以陆离的作风,不管做出什么坏事都有可能,所以当初听闻天一宗的事后她根本没有起过疑心,后来得知慕云和钟明烛合作还和慕云决裂过一阵子。
再之后,她几次见钟明烛,都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那人对一切骂名都是一笑置之,所以今日看到长离她才会那么吃惊。
不是,你信吗?钟明烛似笑非笑道。
唔若耶瞥见慕云警告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你说不是那就不是
只不过还是不太信的。钟明烛顺着她的话接到。
你都知道啊。若耶想也不想就应道,紧接着就被慕云打了一肘,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连忙捂住嘴,用力摇了几下头,试图用行动澄清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
而钟明烛已无心与她多言,她起身,走到窗畔,望向在狂风中翩舞的雪花,眼中浮现出低落和怅然:
我以为见到了她,就能有机会解释了。
可是并没有。
第121章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钟明烛讲完事情经过, 慕云如此问道, 她已退回椅子上, 说话时一只手紧紧握着若耶的手腕。
而玄羽生怕被钟明烛突如其来的怒火波及, 早就找机会溜走了。
屋里只剩她三人维系着这场漫长的对峙。
其实慕云尝试过让若耶也离开,无奈对方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肯走, 她只能将若耶拽在身边, 提防这心思单纯的鲛人不小心再度口不择言。
打算啊钟明烛似笑非笑瞥了若耶一眼,看得后者浑身发毛努力往慕云身上靠,原本是有的, 不过拜某些人所赐,作废了。
我不是故意的若耶小声嘀咕了一句, 听过原委, 她才明白自己那一声钟明烛导致了何等严重的后果,可想了片刻,她忍不住又道,可我觉得隐瞒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你看你之前就骗过她一次
说到一半她注意到钟明烛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 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最后变成小声的嗫嚅。
慕云手指稍松,顺着若耶手腕滑下,转而牢牢握住她的手, 似在安抚,而后道:我也觉得,欺瞒并非良策。
呵。钟明烛冷笑了一声, 接着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想据实以告。
可若是说实话,连这几日的安逸都偷不来。
这几日,是三百多年来,她过得最为轻松的日子,虽然长离不记得她了,可她仍能自对方一举一动中感受到亲近和依赖。
长离的记忆被抹去了,可心还记得交谈时她的话不多,可眉眼会不自觉变得柔和,偶尔那双沉静的黑眸中甚至会透露出笑意。
钟明烛忆起在短暂的几日相处,不禁勾起唇角,许久之后,她才轻轻开口:你们说得也没错,虽然很好,但终归是偷来的。
若耶看着那人平静的眼神,突然觉得心被揪了一下,她早已习惯了钟明烛的蛮横无理和喜怒无常,如今映入眼中的,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钟明烛是冷酷无情的,掠夺、杀戮,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无不用极。
可此时站在她不远处的少女分明透露出了几分脆弱。
你她她本就是容易心软的人,看到钟明烛这般模样,心底竟生出些许难过,差点忍不住想出口安慰。
只是那分脆弱只在钟明烛面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她就变回若耶熟悉的模样,唇角是柔和的微笑,看起来无比亲切,而浅色的眸子里则透着冷淡,让人觉得哪怕是天地崩塌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想先弄清楚离儿为何会失忆,有些事需要你安排一下。她的声音中没有半分犹豫,倒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放心,不会让你们作恶。
她将珍宝阁交给慕云,除了看中她的本事外,还存了其他心思。
知道慕云曾在扶风林养伤、从而可能与邪道有牵扯的只有寥寥数人,而那几人因为利益或者人情都不会将此事外传,除了长离。
若哪天传出慕云和邪道关系密切的消息,多半会是天一宗所为,就说明天一宗终于出山了。可那么多年来,钟明烛都没有寻到半点迹象,甚至不止一次寻思:会不会是因为长离曾经答应过慕云不会暴露她身份,就真的一直守口如瓶。
可那日长离分明说了只有在不牵扯天一宗的情况下她才会保守秘密。
人人都道她钟明烛谋害天一宗,见慕云接手珍宝阁,长离必定会将此事禀明师门。
而今想来,长离抹去了过去的记忆,自然连那事也不记得了。
钟明烛决定以苍梧剑为饵时还一直担心圈套迹象会不会太明显,导致天一宗不上钩,倒是多虑了。
细细交代完各项事宜,她就坐回原来那张椅子上,手一拂,屋中的门窗立即恢复如初,她手里也多了一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茶杯,里面还冒着热气。
若耶有时候真的挺好奇钟明烛的储物戒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总能变出这些在一般修士眼里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明明事情都交代完了,为什么那家伙还不走,反而开始悠闲地喝起茶来。
她扯了扯慕云,后者只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于是她只能杵在那一言不发,耐着性子看着钟明烛以几乎能称得上附庸风雅的做派小口啜着茶水。
好不容易等一蛊茶喝完,她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开始酝酿起诸如慢走之类的客套话,谁知钟明烛收了茶杯后,又抽出一卷书,支着下巴津津有味看起来。
这姿态,怎么看都不是短时间会要起身告退的模样。
若耶皱了皱眉,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喂,钟明烛,你还有什么事吗?
钟明烛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翻过一页纸才道:没有了。
那若耶想了想又道,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没有。
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口气,听了叫人莫名火大。
困惑在若耶眼底聚集,她四下张望了一番,怎么都找不到还有什么理由,最后以一种生怕说错话的古怪腔调道: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钟明烛终于自书中抬起头,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走?我为什么要走?
可这是阿云的房间。若耶又皱了皱眉,不顾慕云的阻拦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