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心道,开封城的普通力夫或者手艺人,一天也就挣五六十文,一贯钱,的确能买未成年人张择端的自由时间了。
她又将目光投向那陌生少年,少年忙彬彬有礼地自报家门:“晚辈姓沈,名孳,见过姚娘子。”
孟皇后告诉姚欢:“这一个娃娃呢,是我河北定州老家的族中子弟,他堂伯,从前侍奉我祖父,今岁来京中看我,带着他,说是他父母都殁了,求我在京中,给他寻个出路。我本想着送他去郑县丞处,与世轩一道进学。没料到呀,他小小年纪,主意可大着。”
孟皇后的末一句,赞意更胜过嗔意。
姚欢好奇地问道:“哦?小沈公子,有何打算?”
沈孳不似方才进来时那般拘谨了,也现了少年人的憧憬意气,朗然回答:“我想做大宋最好的缂丝匠人。”
嗯?
缂丝……
姚欢对这两个字,可不陌生。
在千年后,“缂丝”这一神乎奇技的中国古代纺织工艺,令多少现代人惊叹折服,“一两缂丝十两金”的概念,通过文物展览,以及媒体上“国家宝藏”这样的文博探索节目,广为传播。
而在此世,姚欢也近距离地见过缂丝。
那是魏夫人穿在身上的大袖衫。
令姚欢觉得微微失望的是,魏夫人那件以丹枫鹿鸣为主题的所谓缂丝作品,织画部分竟有些寡淡,丹枫并不是织的,而是染的,两头鹿倒是多色的纬线横织而成,但漏色颇多,凑近了看,不得不说,有些粗糙。
往昔还与曾纬亲近的日子里,姚欢问过他,魏夫人身上的缂丝衣衫的来历,曾纬道是李夫人衣坊所制。
缂丝乃宫中妃以上级别的内命妇能用之物,织起来十分耗时,向太后也就用个帕子。曾布反对魏夫人定制缂丝,说这是僭越,魏夫人不仅不以为然,并且看不上小件,要做就做衣衫。
一块小小的帕子都要织得三个月,何况衣衫!李夫人无法,只得做个不伦不类的,既满足魏夫人时限和尺寸的要求,又不算给外命妇提供内命妇所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