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暖淡淡地笑起来,顾渊又去搂她娇软的腰,她依恋地往他怀里蹭,表情在一片幽迷中渐转平静,“陛下许久没来了。”
顾渊听得心中一鲠,仿佛被一根刺卡住了咽喉,声音是不上不下地痛,“待忙过了这阵子便好。”
薄暖听话地“嗯”了一声,罕见地乖巧。顾渊叹口气道:“你怎么不怪我?”
薄暖没有做声。
顾渊拉着她的手,道:“你看这月亮。”
苍白的,幽暗的,踟蹰的,在天宇中缓行。坐在未央宫的高处,她几乎能看清那月轮上泛青的斑痕,像泪水洗过的脸庞。身边的人在她耳畔低低地说:“明月有时圆缺,人事有时聚散。可是阿暖,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她的眼睫微微一颤。
他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奇怪,分明并没有人绑住我的手脚,为何我还是总在囚笼之中呢?你看今晚,我要来看你,是这样容易的事;可是寻常我便是不来,便是不能来,我好不容易摁下了薄氏的头,我不能再有半步行差踏错……”
“我省得,我都省得。”她轻声,阻截了他的话,目光淡静地凝视着他,“明堂的事已迁延一年多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切不可大意了。这段日子不必再来,你的心思……我纵是……都懂,”她脸颊微红,“然则我的心思,你怎么却不懂呢?”
“你的心思?”他听着听着,忽而微笑,眸光灿动,揽着她轻轻一吻,“——是不是想这个?”
她脸上腾地燃起了红霞,拼命甩开他,“又无赖!”
他哈哈大笑,笑声朗朗地飘散在夜空之中。她便静静地看着他桀骜的侧颜,夜空无穷,他的野心也无穷,她纵知道现实的逼仄,也不忍去惊破他的幻梦。然而笑到了尽头却敛住,他回过头来,目光晶亮,轻声与她说:“阿暖……”
“嗯?”
“我只盼我们还如从前一样,我只盼我不是这个皇帝,我们便在这里坐上三天三夜,天下也不会乱……”
她眼眶渐湿,不能不低了头,哽咽道:“陛下是天命所归,怎可以逃避呢?尧不以天下授舜,是天以天下授舜啊!”
他沉默良久,仿佛被她话中坚定的信任所打动。
“你说的对。”终了,他缓缓开口,仿佛终于承认了什么,目光是不知所起的没有根底的坚定,“天命在身,朕不能负。”
大正三年正月,赦天下。为孝钦皇帝起庙,以承其遗德。尊梁太后文氏为皇太后。迁长安豪强八千户于思陵,起陵邑。限名田,诸王、列侯等,皆毋得过三十顷,奴婢限等各有差。官吏三百石以下皆加俸禄,残酷法吏皆以时退。前有水旱之灾,所被郡国,今年毋出租赋,并赐钱帛。
明堂建成于长安城南,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九室重隅。正月甲子,天子垂冕,坐明堂以朝万国诸侯,史称大正改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