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脸宫人快步走过来,行了个礼禀报:“淑仪娘娘,陛下的御辇到殿外了,奴婢扶您回屋梳妆罢。”一脸掩饰不住的欣喜。
姜明霜木木地抬起眼,她怀孕将近七个月了,双颊有些浮肿,没有上胡粉,脸色也不太好,不过双眼还是明净得像秋日晴空一样,即便憔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宫人的话入耳,她却好像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仿佛随着身体的日益沉重,连心思也变得缓慢滞重起来。
过了半晌,她才把几缕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轻轻一笑道:“陛下又不是没见过我这样子。”
宫人看着她身上的家常旧衫子和松散的发髻,欲言又止,上回淑仪顶撞天子,惹得他拂袖而去,他们这些下人提心吊胆,生怕主人就此失宠,战战兢兢地捱了五日,总算把天子给盼来了,淑仪却还是这么倔头犟脑的模样,真是叫人心焦。
姜明霜看出她的忧虑,对她道:“你去拿把梳篦来,替我把头发篦一篦,还有奁盒里那支赤玉芍药簪子,也簪上罢。”
宫人仍觉淑仪对天子有些怠慢敷衍,不过也只好奉命去取梳子,旋即又觉得兴许陛下就是喜欢淑仪娘娘这样不加雕饰任情自然的女子。
宫人匆匆走进内殿,在给瓶花换水的小内侍见了她连忙上前来:“阿榴姊姊,听说陛下来了?”
名唤阿榴的宫人点点头:“已经到了殿外了。”
“……淑仪娘娘眼下怎么样了?”小内侍掩着嘴凑上前低声问道。
阿榴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没个笑脸。”
“那可如何是好啊!”小内侍急了,“要是再把陛下惹火了,咱们这临春殿可就完了……姊姊劝劝娘娘呗?要说陛下对娘娘也是没话说……”
天子对姜淑仪的好,整个临春殿的人有目共睹,即便娘娘怀了身孕不能侍寝,他还是几乎每日过来陪她说话,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现如今内忧外患,这小半个时辰已是盛宠的明证了。
“我劝有什么用,”宫人一脸认命,“娘娘看着性子柔顺,其实是个有主意的,这回又干系到她双生妹妹……听说娘娘同这妹妹最亲厚……”
“要我说,再亲厚那也是娘家妹妹,又不能陪着过一辈子。”
“谁说不是呢。”宫人从奁盒里取出红玉芍药簪用绢帕快速拂拭了一下,又拈出一枝折枝桃花金钗和一对金桃花钿,毕竟天子驾幸,太敷衍了说不过去。
小内侍也是束手无策:“唉,咱们娘娘哪哪儿都好,就是这性子轴得……但愿今日别再得罪陛下……”
姜明霜的发髻才梳完,司徒钧的辇车已经到了殿前。当今天子黜奢崇俭,在后宫中不讲究什么排场,只带了三五随从,辇车也朴实无华,甚至比一些世家大族还简朴些。
姜明霜遥遥望见天子车驾,把膝上的猧子放到地上,捧着肚子起身,屈膝行礼:“妾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