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钧下了辇车,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把她扶住:“说了不必行礼,同我这么生分做什么!”
在姜明霜身后跪成一片的宫人们松了一口气,偷偷对视,都露出欣慰的神色——看来天子的气已经消了。
姜明霜把司徒钧迎入殿内,片刻便有宫人和内侍殷勤地端上李子、石榴等时令果子,四五种甜咸糕饼并酽茶。
姜明霜执起茶壶,先倒了一碗双手奉给司徒钧:“上回是妾失礼无状,谢陛下宽宥。”
“知道错就好,”司徒钧接过茶碗,屈起食指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上回被你怄得不轻,回去半夜没睡。”
“陛下老拿妾取笑……”姜明霜羞赧地避过脸,给自己也斟了一碗茶,碗沿刚贴到嘴边,就叫司徒钧一把夺了去。
“忘记上回沈医官叮嘱你什么了?饮浓茶夜里容易睡不着觉,都有了身子的人了,还同个孩子似的。”司徒钧一边埋怨一边替她剥李子。
姜明霜连忙伸手去接:“让妾来,陛下怎么能做这等事。”
“孤给自己的人剥个果子怎么了,何况剥一颗,两个人吃到,多省事……”司徒钧边说边把剥好的李子送到姜明霜口中,在帕子上揩了揩手,轻轻抚了抚姜明霜隆起的腹部。
“我们的孩儿这几日乖不乖?”静静等了会儿,“阿耶来了也不动一动,没良心的小崽子,像你阿娘。”
司徒钧每每私下里同她相处总是这样随意又亲昵,姜明霜时常会生出错觉来,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她不禁又开始恍惚起来。
然而他是君主,她只是他的嫔妾,他雷霆一怒,她便要瑟瑟发抖,轻则失宠受冷落,重起来丢命也未必不可能,姜明霜入宫不过一年半载,却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他也会摸着萧十娘的肚子,笑着说“我们的孩儿”么?
受不得深思,经不起细想,姜明霜赶紧打住,把思绪牵回眼前最要紧的事情上。
她揪了揪手里的丝帕,将宫人们屏退,一手撑着榻慢慢起身,一点一点放低身子,直到双膝着地,跪到地上。
司徒钧端着茶碗的手颤抖起来,他看着姜明霜艰难地跪倒在他身前,既没有扶,也没有出言制止,眼睛冷了下来,从一个夫君变回了帝王。
姜明霜吃力地膝行两步,把手轻轻搭在司徒钧的膝盖上:“求陛下……”
瓷器碎在金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