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冉垂下眸子,避开顾之让那令她难以面对的目光,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身后,急切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请坐吧。”公输冉停在桌边,回身有礼的说道,仍然没有再与对方四目相视,她没有这个勇气,“顾……你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硬生生将习惯唤出的称呼咽下去,她佯装镇定的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推过去。水还是温的,可见侍候的人十分用心。不知是不是萧瑾枫吩咐的。想到那个男人,公输冉心里一梗,若是被他看到顾哥哥前来,想必又要冷嘲热讽!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愿面对那样的场景。
对面,顾之让缓缓落座,默默伸手抚上茶杯,心下更加难过,他自然听到她想唤他“顾哥哥”,可,她终究是放弃了!他专注地看着她,却无法看清楚,那鸦羽般的长睫下,一双灵眸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难道,真的要与他就此再不相干么?强抑下心痛,顾之让轻声开口,“冉儿……”
“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公输冉突然打断他,硬下心肠道:“我说过的,婚约的事,已经成为过去。如今,我们之间,只算是故交。虽是故交,但男女有别,你还是唤我一声公输姑娘的好!”
说完,她便紧紧咬着下唇,让疼痛提醒她,她这样做没错,只有毫不留情的斩断顾哥哥对自己的期望,他才能够去迎接新的,没有她干扰的生活!
顾之让怔怔的看着她,象是没有想到她会说的如何决绝,旋即又苦笑起来。
不能怪她,要怪,也该怪自己。
如果当初他能够及时发现公输家出了事,冉儿又怎么四处逃亡,更加不会在逃亡的路上,嫁与他人!
虽然不清楚她是如何与萧瑾枫扯上关系的,但,想必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一点依靠,恐怕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都是他的错!
深深吸了口气,顾之让努力露出平和的微笑,以掩下眼底的痛意,“你若觉得这样好,便这样,我都是依你的。”顿了下,他说出这次的来意,“前几次相遇,太过仓促,一直没能跟你认真谈谈。”
公输冉沉默以对,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谈的呢?
她与他,前尘往事尽如烟,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一别两宽,各自生活。
看到她死寂般的面容,顾之让也想到了什么。譬如,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他不是没想过把内情问清楚,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抹去了。那些经历,势必都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他若问,与亲手往她心上戳刀又有何异?所以他放弃了,早就放弃了。他想谈的,是日后。
“我瞧你……和孩子住在这里,诸多不方便之处。你,有没有想过搬出去?”顾之让谆谆善诱。
京城里如今都传开了,起初传说冉儿是萧瑾枫的家室,言辞间还算客气,多不过是调侃,暗指萧大将军去边疆守了三年,竟然带回一位如花美眷,真是艳福不浅。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说冉儿根本不是家室,而是外室,因着身份低微,所以萧瑾枫才没有将她带回萧家,正正经经的成亲,而是将人安置在外面的宅子里。还有人说的更加过份,竟然意指冉儿根本是烟花女子,上不得台面,这才不得萧家的承认!
听到这种谣言时,顾之让恼怒至极,恨不能堵上那些龌龊之人的嘴。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想来想去,深觉这事还须从根子上解决,那就是让冉儿和萧瑾枫撇清关系!
上次,顾之让就看出来,冉儿对萧瑾枫并无爱意,今次更加证实,她让他唤她公输姑娘,即是明证!既然如此,与他一起,要么是寻求保护,迫于对方的托庇,要么,就是萧瑾枫强迫了她。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人不能容忍!
“京郊有白鹤书院,声名远播,山长是我的一位长辈,一生致力于教书育人,由他教导出的学生,虽不能说个个有状元之材,但通达明理,多出名士。我看长安机灵乖巧,被你教导的很好,想必一定能入我那位长辈的眼。我已经询问过他,是否愿意收一名年纪尚小的学生,他答应见上一面。若长安果真合了他的缘份,你愿不愿带着长安一起去白鹤书院?”顾之让殷殷说道。
说是见上一面再定夺,但其实他已经说服了那位长辈,只要冉儿愿意带着孩子过去,书院是一定会留下他们的。
届时,长安便可在书院读书,冉儿自然也能安心住下陪读。
那里环境清幽,没有那些外人的打扰,冉儿想必也会生活得自在随心!
虽然,他更想亲自安置他们母子的住处,打点他们的起居,但顾之让心里明白的很,公输冉不会同意的。她都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又怎么肯接受他的帮助。公输家的人,都有傲骨,他最清楚不过。
去白鹤这个提议在他看来是极好的,可公输冉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里,至于长安,他现在有我启蒙,还能应付过去,等他大一些,再考虑拜师的事。眼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