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轻轻笑了一声,说:嗯,我们也能很厉害。
远处几只鸟穿着山岚而过,消失在了茫茫的雾色中,天空颜色暗淡,云层是铅灰的,沉沉地压下来,给人以奇异的错觉它像是要去亲吻水池里那朵沾满了水珠的睡莲。
祁瑾年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树下的谢遗,看着谢遗身后不远处的水池,和水池中的那朵睡莲,忽然生出了一丝煽情而又莫名的想法。
是不是有很多事情,都如这朵睡莲和天空一样,看似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秋雨一场连着一场。
处于妊娠期的身体是虚弱的,不过是夜里没有关窗户,受了些风吹,谢遗就病了。
他整个人窝在雪白绵软的被子里,雪白的面孔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只在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的时候,会转动一下眼珠,微狭的眼眸斜过去,瞥一眼,就移开了,神情恹恹。
祁瑾年走过去,目光触及谢遗绯红的面颊,眸中掠过了一丝慌乱。他一膝曲起,压在了床上,探过身去伸手触碰谢遗的额头,谢遗也没有躲,任由他试探自己额上的温度。
半晌,祁瑾年收回了手,我去叫姜医生过来。
姜医生很快赶到,给谢遗量了体温,37.9 ℃,有一点点发烧。
处于孕期的身体要用药是很小心的,尤其是退烧药,姜医生斟酌着给出了解决方案多喝热水。
祁瑾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其实这个孩子目前还是不存在,只能算是孕育在谢遗腹中的一团无形无相的气,直到祁瑾年将所有的龙角之力灌注进去,才是真正的感而生孕,拥有生命。
所以针对人类孕妇的那些注意事项,对于谢遗是完全不存在的。
只是祁瑾年怕出了什么差错,不敢让姜医生随便开药。
姜医生又叮嘱了几句,孕期要注意预防感冒之类的话,离开了。
祁瑾年去楼下端了热水上来,扶谢遗坐起来喝。谢遗就着他的手,慢慢饮完了一杯,又睡了下去。
祁瑾年将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又为谢遗掖了掖被角,退出门外。
谢遗一睡就是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身上捂出了些汗,也恢复了些力气,便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进了卫生间。
刚看见洗手台,谢遗便忍不住有些作呕,他什么也没有吃,只吐出一些无色的液体,被他拧开了水龙头放水冲下去了。
看来怀孕真的很累。谢遗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白白应了一声,安慰道:还有几个月就好了。
谢遗伸手抚摸着小腹,那里已经生出了些不明显的弧度,微微地凸起,对着镜子看的时候,还不能算是奇怪。但是谢遗知道,再过不久,这里会隆起得更加严重,在男人的身体上显出一种畸形的臃肿。
他低垂着面孔,去看自己柔软洁白的腹部,目光冷漠地如看死物。
祁瑾年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孕成。
谢遗也期待着貔貅之角在自己身体里孕成的那一天。
像是终于接受了怀孕的结果,这些天来,他再没有在祁瑾年面前表现过对这个孩子的抗拒。可是却有那么浅淡的,又浓烈的恶意在心头汇聚我会在龙角孕成的那一刻,剥离它,然后彻底地离开你。
白白看着自己的宿主,忽然有些悚然之感。
洗手间的门框被人曲起的指节轻轻敲了两下,一个声音从外传进来,带着询问的意味:谢遗?
我要洗澡。谢遗冷淡地道。
祁瑾年将没有关牢的门带上了,说:好。
他在沙发上坐下,听着卫生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等着谢遗沐浴完出来。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卫生间的门推开了,包含水汽的白雾顺着打开的门飘出来一些,谢遗披着浴衣从雾里穿行而出。他的肌肤是一种脆弱如细瓷的白,眉眼精致而冷淡,黑色的发垂至颈间,水珠滚过黛色的血管,洇湿了浴衣。
他像是从山间岚霭里走出来的妖。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祁瑾年面前,身后潮湿水迹从浴室一直蔓延至脚下。
谢遗祁瑾年像是有些迷醉,忍不住想要去拉他的手。
这是他的珍宝,他的柳絮,他的飞莺,他的麋鹿他想要去亲吻他的指尖,去亲吻他柔软的嘴唇,去亲吻他微微隆起、孕育着奇异生命的小腹。
谢遗的手盖在了自己小腹上,问:能不能让它快点长大?
声音清澈冷淡,如珠玉相击。
祁瑾年陡然惊醒,他看着谢遗,微微歪了头:为什么?
谢遗唇角微微扯开了点儿,眼眸中有些许轻蔑毫不掩饰地流露。他鲜少流露出这样无礼的神情,偶尔展露出分毫,竟然也不折损他的美貌。
他轻慢地吐出了一个字:累。
祁瑾年愣怔了片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是。十个月,太长了。
他伸手抚摸着谢遗的肚子,又忍不住将脑袋贴上去,明明知道里面只是尚无形态的气,却还是人不住想要听一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谢遗伸手推开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毛巾擦头发。
祁瑾年接过了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得半干,又从柜子里找到了吹风机来吹干。他的动作轻柔,低眉之间尽是缱绻柔和。
谢遗忽然察觉到,祁瑾年似乎长高了许多,也长大了许多,看外表已经不应当称作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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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想让左明远小天使出来一次,可是感觉大家都在迫不及待等结束
第47章 掌上珠
祁瑾年确实是在长大。
就如当初他在一夜之间从稚嫩幼小的孩童成长为气质阴郁的少年一样, 他如今也在飞快地步入青年期, 骨骼生长,身量抽长。只是这种变化比之当初放缓了许多,谢遗直到如今才有所察觉。
谢遗知道他与常人相比必定是有些不同的,微微惊讶之后, 便按下了心中的诧异, 脸色未变。
祁瑾年放下了吹风机,手指在他被热风烘得干燥温暖的发丝间穿过,轻轻捏起了一缕。乌黑的被他洁白如玉的手指捏着,就像是一痕修长柔软的鸦羽。
祁瑾年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
他恨不得将谢遗全身上下亲个遍,只是谢遗不喜欢, 他就不好继续做下去。
头发有些长了, 明天带你出去剪头发好不好?祁瑾年在他的身旁坐下,侧过身体去问。
其实也可以不出去的, 但是祁瑾年想着, 后面谢遗估计再难出门了, 这一次出去一下也好。
谢遗闻言, 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小腹, 这时候穿些宽松的衣服还看不出来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再过段时间估计就要明显起来了,那时候也出不了门了。
他点了点头,好。
汗捂出来之后烧就退了, 次日谢遗起来的时候除了精神略微乏困,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是近两个月来, 祁瑾年第一次带着谢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