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身,扫去孟守文目中所有情绪。
“休国固当伐,裴氏固当戮。”他重复着叶增回表上的话,又加重语气道:“休国岂能不伐?裴氏岂能不戮?”
齐凛接道:“但王上却绝不会令叶将军再度挂帅,且叶将军已表明愿自释兵权、令王上心安。如是,敢问王上有何良策,能够既令淳军出兵澜州伐休、又不需顾忌兵力东出后的帝都空虚,同时可令其余诸国不会因叶将军不再掌兵而轻我淳军?”
孟守文沉眉稍思。
他的模样并不像是此时才在考虑计策,更像是在思索如何将心内的想法表述给齐凛听。
不多久,他开口答道:“待登基后,先复贲室之号,内淳国封地归王域。再以天子之令征宛州平、唐、楚、澜州晋、彭五国之兵力伐休。令叶增分兵扼守中、宛二州之交通重镇,唐进思仍守澜州晋北之东。待伐休事毕,再令叶增上表、以多苦宿疾而自请释兵权。”
齐凛何等聪睿,当下理解了个通彻透辟,随即暗自叹服。
他本以为孟守文只是不打算令叶增挂帅居功,谁曾想孟守文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打算令淳军主力东进澜州、进伐休国。
征五国之兵马粮秣讨伐休国,无论事成与否,都能通过这场战事大大消耗五国之可用兵力、削弱五国之实力,令其今后在短期内无法再生觊觎天子之位的野心。
如今淳军克复帝都未久,兵威正盛,若令叶增、唐进思分镇宛、澜与中州的交通要处,则平、唐、楚、晋、彭五国恐无一国敢逆天子之命而不出兵。而若伐休事成,此功亦不独属一国、一将所专有。
待彼时再释叶增兵权,已被消耗一空的诸国亦将不足为患。
且孟守文在登基之后能以此事为由将叶增调遣入宛州、远离天启政治中心,于贲室、于叶氏,都称得上是明智之举。
只不过……
“倘征五国之兵伐休,王上欲以何人为帅?”齐凛说出了他的疑虑,“必得是战勋出众之辈,否则难以服众。然而叶将军麾下诸锐将中,张将军已殁,许闳重伤未愈,钟彦资历尚浅,夏滨脾气暴烈,石催常持保守之策,恐难有能率五国之帅才。”
“世间帅材,莫非仅淳军才有?”
“倘以其中一国之将为帅,其余四国怕亦难服。”
“败军之将,亦可为帅。”
齐凛闻之,惊讶之色立现:“瞿广?!”语气更是罕见的略显冲撞。
孟守文瞟他一眼,“有何不可?”
“这……”齐凛直觉不妥,却又一时找不出理由劝谏。
待稍稍冷静过后,他那不妥的直觉竟诡异般地慢慢消逝,反而觉得孟守文此议竟莫名的合理。
论战勋、论用兵、论诡谋、论决断,放眼整个东陆,都不会再有比这个曾令淳军主帅两度重伤、麾下两员大将一死一伤、几乎成功锉断淳军南伐之路的均廷败将,更能够令众人信服其帅兵之能的人了。
而齐凛更是深知,倘无霍塘为叶增所锻之“名将之血”,二人最后一战之胜负,实难计料。
倘是瞿广果然能为贲室所驱用,伐休一事几乎已能见其功成。且这诛伐裴氏之莫大功勋,于他而言不过是用以折罪罢了,不会对贲室天子造成将臣功高之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