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总觉得此传言不足为信”,罗连轻摇了下头,环视众人道:“且不可太当真,更不可拿此作为办案的追查方向。”
一人反驳道:“怎么不可,我倒是觉得此信颇为可疑,黄宅案既是仇杀案,定是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李阿牛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罗连看了两三回才记起来一般,忙道:“李大人勿怪,我办案心切,忘了这茬。刚才只与你说了凶案经过,未曾提起,我们得了些秘信,只是上头往事太过荒唐。”
他顿了一顿,似甚为纠结,半晌才下定决心对着李阿牛道:“李大人勿怪,未得陛下开口,在下尚不能与你说起密信内容。”
李阿牛又不自觉看了眼门外,方干笑道:“罗大人客气,不然我还是去偏殿等陛下”。他来的不顺意,坐的不顺意,罗连如此说话,更加不顺意,巴不得魏塱赶紧来,或者自己能赶紧溜之大吉,哪儿想与这些人讨论案子。
罗连未答,却是另一人开口道:“这反倒说得了吧,若真有这么回事,李大人也逃不了干系,到头咱还得到一处。”
“啊”?李阿牛骤然心惊,蹙眉望将过去。那人挑了挑眼角,拢手在嘴边压着嗓子对李阿牛道:“薛弋寒,知道吧。”
李阿牛双目空洞了两秒,目光看了眼罗连,又偏头看回那人,不解问:
“薛弋寒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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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庭前月
他问的直白又自然,声调如常,神色疑惑里又带着好奇。众人目光齐刷刷聚过来,皆是不可置信一般仔细探究,试图从李阿牛脸上找出一丁点说谎的痕迹。
有人按捺不住,惊道:“不会吧,李大人。这天底下,有谁不知道薛大将军啊”。说完不忘嗤笑着与众人交汇了下眼神,又看向李阿牛,示意根本无人信他。
李阿牛与他对视片刻,好似仍不知这些人说的是谁,求助般看向了罗连。
罗连再不似刚进门那样通透,即便被李阿牛直直瞧着,依旧好整以暇没答话,古怪笑着伸手去拿茶水,避开了与李阿牛四目相对。
这反应,分明是也不信。
李阿牛心中大骇,却强自镇定,干笑了声,略尴尬道:“我……我以前……见识少,不比你们……这薛……薛弋寒是哪位大人,我……确然没有。”
他看着众人,替自己辩白道:“好像,朝堂上……没遇见哪位大人姓薛啊。”
罗连端着茶碗再次扫视过李阿牛,片刻放下茶碗道:"李大人莫不是与我们说笑,这薛宋案才不过三四年间,虽说平日里提起是犯忌讳,那您也不用故作不知吧。
此处都是自己人,大家讨论的又是京中命案,何以扭捏作态……“,他放下杯子,力道有些大,轻道:”装疯卖傻。"
话音被瓷器砸在桌上的“咯噔”声掩盖,既不会太大,却又恰能让在座众人都能听见。
李阿牛瞬间涨红脸色,肌肉抽动显是在尽力隐忍。然周遭旁人也霎时失了恭敬,其中一人附和罗连高声道:“大人这还瞧不出来么,人家是陛下宠臣,哪瞧的上你我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活儿,支支吾吾的不就是找个由子跟咱扯开。”
罗连轻“哼”了声,道:“少说两句”。像是斥责,实则说的淡然,不痛不痒的反而有褒奖的意味。
李阿牛挂不住面子,起身沉道:“我去别处等候。”
一人不肯甘休,跟着站起道:“李大人留步,您这一走,呆会陛下回了,岂不说我等仗着人多欺你?”
李阿牛已有怒意,道:“那要怎么样。”
罗连打着圆场道:“快些坐吧,大家同朝效力,皆是替皇上办差,虽有分歧,却不至于伤了情谊,皇上命你我在此等候,必有其用意,李大人既有所顾忌”,他与众人示意道:“你我休要再提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几人吊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附和:“不提不提”,李阿牛权衡再三,又坐回椅子上。有了这么一闹,气氛僵硬,众人饮茶的饮茶,吃食的吃食,再无人答话。
静了片刻,忽一人赔笑道:“没准是我们多心了,李大人并非京中人氏,家中又无人为官入仕,不知朝廷要员,也说的过去。”
罗连白了那人一眼,又看向李阿牛道:“我倒是忘了,李大人出身于微末,适才得罪”,他停了片刻,死盯着李阿牛道:“不过,你当真未听过此人?”
李阿牛不避不闪,颇有些不耐烦之意,没好气道:“我没听过,这个人真向你们嘴里说的这么大官,我上朝几月,怎么没见过他,也没听谁提起过他啊。”
罗连又瞧了他许久,方收回目光,态度似柔和许多,主动站起替李阿牛续了茶水道:“如此说来,是在下小人之心……”
他话未说完,旁边人一改死气,雀跃抢白与李阿牛解释道:"不怪罗大人不信,这我也不信啊,还以为李大人您跟旁的一样,犯忌讳,所以与我等在这装傻呢。
先朝镇北将军薛弋寒,后谋反赐死的那个。这要过了十年八年您说您不知,就当孤陋寡闻,可这不是才三四个春秋么,朝中谁能不知道啊。"
李阿牛猛看向他,反问道:“谋反那个?”
罗连身子一顿,又缓和开来,与众人笑道:“瞧,我就说嘛,李大人哪能不知呢。”
李阿牛急道:“这倒是……是以前听差爷在街上昭告过,但是……”,他看看罗连,又绞尽脑汁真正去回忆了一下当初明县关于薛弋寒的只言片语,艰难解释道:“我知道朝廷出了个反贼,但实在是不记得此人名字。当年……我……”
他瞧着罗连,十分无奈:“当年我就街边听得一嘴,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李阿牛忽地惊道:“你说京中命案和谋反那个有关系?”
音调之高,众人皆吓了一跳,一人先道:“李大人收声,这事尚无眉目,做不得数,可不敢胡说。”
罗连亦道:“是啊,慎言,李大人。我兄弟几人本是敬你,才起了与你共同商议的心,却不想多生误会,这便罢了,大家且搁置这事,等皇上来了再行定夺。”
李阿牛瞧他几眼,悻悻收了声跟着坐的老实,他这突如其来的惊诧还真不是作假。毕竟若这桩命案真与薛弋寒有关,那多半……是江府与薛家小姐做的。乍听此事,叫他如何能不惊。
罗连没放过任何一个审视李阿牛的机会,神态语气动作,都不像是假话。要么全然不知,要么……早有准备。
可惜的是这二者不好分辨,唯有再派人暗中去查查这位常侍近来的饮食起居,从中推测一二,终归,活儿难办便是了。
如此三番五次的不快,众人皆缄口再不提起,李阿牛垂头用了些点心,脸黑的理直气壮。
他自雪娘子一事得了皇帝青睐后,来往皆是众星拱明月。休管背后如何瞧不上,至少人前都得赔他笑脸三分。
不料春风得意的从旧居回京,遇了薛凌不算,又被这罗连众人明里暗里一阵奚落,心中尽是嫌恶不忿,早无半点惶恐。
周遭坐着的人不以为意,胡天胡地聊了些玩物天气,门外太监细长嗓子开喊,魏塱总算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