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棠身子不好,冬日里尤其爱犯困,他坐在榻边不过跟宣恪聊了几句闲话,就靠着靠枕睡了过去,下人拿来了狐裘,要给他盖上,宣恪道:“给我就行,你下去吧。”
下人行了个礼,退出去了。
宣恪亲自将狐裘给江尽棠盖好,看着他白皙的脸陷在柔软的狐狸毛里,显得年纪要更加小一点,这个人醒着的时候让人移不开视线,睡着了后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乖巧。
宣恪静静地看了许久,他伸手,似乎是要触摸江尽棠的脸颊,但是终究,那只手只是顿在半空,良久良久,收了回去。
……
宣恪关上了窗户。
冬日里江尽棠嗜睡,想必此时,他已经在深梦之中,只是不知道他的梦里是鲜血还是哭嚎。
这些年里,江尽棠其实变了很多,他变得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浸淫权术且游刃有余,早就和当年撞进宣恪眼里、靠着秋千睡觉的少年郎没有半分相似。
那些年的光风霁月,云端高阳,就好像是一场幻梦。
但情爱啊就是如此古怪。
迢迢年月过去,有人新婚,有人和离,他对江尽棠的情爱却一直如同当年,未有半分减淡。
江氏问斩的前一夜,他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才折腾出一碗勉强能看的长寿面,一路赶着去福元殿,就怕面冷了。
但是他紧赶慢赶的到了福元殿,那碗长寿面江尽棠也没有吃上。
母妃恨他无夺嫡之心,恨他闲散无为,多年积怨,她把这笔账全部算在了江尽棠的头上,那一夜,宣恪觉得自己最无能。
他跪在福元殿门前,长寿面洒了一地,他知道江尽棠在里面历经人间炼狱,可是母妃的视线沉沉压过来,让他膝盖重如千斤,抬不起来,只有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汉白玉地砖上。
宣恪没有听见江尽棠的哭声,他却好像对江尽棠的所有痛苦感同身受,他们一起跌进了烂泥里。
那一晚月光很亮,清清冷冷,又是海棠花开的季节,不知道是何处随风而来的海棠花瓣落在了宣恪眼前,天将明时,他站起身,看见江尽棠面无表情的从福元殿里出来,宣恪一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江尽棠即将走上一条万人唾骂的不归路。
这条路很苦,仿佛没有尽头,宣恪不喜欢,所以他要给江尽棠一个尽头。
“咔嚓”一声,宣恪剪掉了一截烛芯,烛火烧的更旺。
“……很快了。”宣恪看着烛泪,“我会把世人欠你的,都还给你。”
他年少时贪恋月光温柔,岁岁年年仓促而过,而今他要亲手将月亮从淤泥里捧出来,挂回天上去。
哪怕身死魂消。
第110章:番外(2)